紋身大叔與被虐少年原生家庭痛反正巨刀

(1)

接下來的幾天，一種奇特的、無聲的默契在“墨痕刺青”和陳默與林晚之間悄然形成。

每天下午放學(xué)后，林晚不再像過去那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或者在冰冷的公園長椅上挨到不得不回家的時刻。他的腳步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那條熟悉的舊街，那扇總透著暖黃光亮的玻璃門。

他依然會猶豫，會在街角徘徊一陣，像一只警惕的幼獸，確認安全后才敢靠近。但推開那扇門，聽到風(fēng)鈴清脆的響聲，已經(jīng)不再像最初那樣需要耗盡全身的勇氣。

陳默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忙。有時在給客人紋身，機器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有時在伏案畫圖，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有時只是靜靜地坐著，喝茶，看街景。對于林晚的到來，他很少表現(xiàn)出特別的關(guān)注，通常只是抬抬眼，算是打過招呼，然后便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他會指指茶幾，上面有時會放著一杯提前晾好的溫水，有時是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偶爾，如果臨近晚飯時間，他會像第一次那樣，沉默地泡好一碗面，或者從外面買回幾個包子、一份炒飯，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填補林晚胃里的空虛和身體所需的能量。

林晚則總是安靜地待在那個屬于他的角落——那張舊沙發(fā)的一角。他會拿出課本和作業(yè)，佝僂著背，努力在嘈雜的思緒和隱隱作痛的身體中，捕捉那些難以理解的知識點。他寫得很慢，很認真，仿佛這方寸書桌是他唯一能掌控的領(lǐng)地。

他不敢打擾陳默，甚至不敢大聲呼吸。但他能感覺到，在這個空間里，他是被允許存在的。沒有審視，沒有責(zé)罵，只有一種近乎奢侈的平靜。

那天陳默給他的那管藥膏，他偷偷藏在了書包最隱秘的夾層里。晚上回到那個冰冷的家，在確認父親已經(jīng)醉倒或睡熟，母親也回到房間后，他會鎖上自己小陽臺房間的門，撩起衣服，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青紫交錯的傷痕上。藥膏帶著清涼的刺痛感，揉開后卻又有一絲奇異的慰藉。這管小小的藥膏，成了他黑暗生活中一個秘密的、溫暖的印記，連接著紋身店里那份沉默的關(guān)懷。

(2)

這天下午，林晚來得比平時稍早一些。店里沒有客人，陳默正坐在工作臺前，手里拿著鉛筆，在一張白紙上隨意地畫著什么，眉頭微蹙，似乎不太滿意。

林晚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放下書包，照例準備開始寫作業(yè)。

陳默卻忽然抬起頭，看向他：“作業(yè)多嗎？”

林晚愣了一下，搖搖頭：“還……還好。”

陳默放下筆，朝他招了招手：“過來?！?/p>

林晚有些疑惑，但還是順從地走了過去，在離工作臺一步遠的地方停下。

陳默從臺子下面拿出一本嶄新的、厚厚的素描本和一套包括HB到6B的繪圖鉛筆，推到臺子邊緣?！敖o你的?！?/p>

林晚徹底愣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那本干凈得發(fā)亮的素描本和排列整齊的鉛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珍寶。他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手僵硬地垂在身體兩側(cè)，不敢去碰。

“我看你，偶爾會盯著墻上的畫看?！标惸恼Z氣依舊平淡，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不喜歡紋身，不代表不能畫畫。試試看。”

林晚的心臟砰砰直跳。畫畫？他從來不敢想。美術(shù)課是他唯一能喘息的時光，但他只敢用學(xué)校發(fā)的最劣質(zhì)的鉛筆和畫紙，畫完也就隨手扔了。擁有一本屬于自己的、這么好的素描本，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

“我……我不會畫……”他囁嚅著，聲音里帶著自卑和惶恐。

“沒人天生就會?！标惸闷鹨恢B鉛筆，在旁邊的廢紙上隨意劃了幾道線條，一只簡單的、展翅小鳥的輪廓便躍然紙上，“筆是死的，人是活的。想畫什么就畫什么，畫壞了就翻頁，這本子厚得很?！?/p>

他的話語簡單，直接，沒有任何華麗的鼓勵，卻奇異地驅(qū)散了林晚心中一部分的膽怯。他慢慢地、顫抖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素描本光滑的封面，一種微涼的、堅實的觸感傳來。

他拿起本子和鉛筆，抱在懷里，像抱著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寶。他抬起頭，看著陳默，眼圈又不受控制地紅了，但他努力忍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說：“謝謝陳叔叔?！?/p>

陳默擺了擺手，沒再說什么，重新拿起自己的鉛筆，低頭繼續(xù)勾畫他之前未完成的圖案。

林晚回到沙發(fā)，將作業(yè)本小心地挪到一邊，鄭重地打開了素描本的第一頁。空白的紙面帶著淡淡的木漿氣味，像一片等待開墾的雪原。他拿起一支2B鉛筆，手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抖。

畫什么呢？他茫然地抬起頭，視線在店內(nèi)游移。最后，落在了陳默身上。

陳默正專注于手下的畫，側(cè)臉對著他。暖黃的燈光在他花白的寸頭上投下淡淡的光暈，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陰影，緊抿的嘴唇和下頜線構(gòu)成堅毅的弧度。他握著鉛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但動作卻穩(wěn)定而精準，小臂上那些斑駁的刺青圖案在燈光下顯得愈發(fā)神秘而富有力量。

林晚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鉛筆尖小心翼翼地觸碰紙面。他畫得很慢，很笨拙，線條斷斷續(xù)續(xù)，歪歪扭扭。他試圖勾勒出那個側(cè)臉的輪廓，卻總是畫不出那種硬朗的感覺；他想畫出那些繁復(fù)的刺青，卻只覺得那是一團雜亂的線條。

他畫了又擦，擦了又畫，橡皮屑在矮幾上堆起一小撮。他有些沮喪，覺得自己浪費了這么好的紙和筆。

陳默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后，看著紙上那個扭曲的人形和一團模糊的“刺青”，沒有說話。

林晚察覺到他的靠近，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用手遮住畫，羞愧得無地自容。

“這里，”陳默忽然伸出手指，虛點在畫中人的下頜線位置，“骨頭是硬的，線條要肯定，別猶豫?！彼氖种赣忠频侥菆F代表刺青的亂線上，“看不懂的東西，先別急著畫細節(jié)?？凑w，感受它的塊面和明暗。比如這片，顏色深，線條密；那片，顏色淺，留白多?！?/p>

他沒有批評林晚畫得不好，只是用最樸素的言語，指出了可以改進的地方。然后，他拿起旁邊一支更軟的4B鉛筆，在畫紙的空白處，快速幾筆，勾勒出一個極其簡練卻充滿力度的側(cè)臉輪廓，又在旁邊隨意涂抹出幾塊深淺淺淺的色塊，示意刺青的明暗關(guān)系。

“畫畫跟做人一樣，得先有骨頭，再長肉?！标惸畔裸U筆，留下這么一句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卻又仿佛蘊含著某種道理的話，便轉(zhuǎn)身走開了。

林晚看著紙上陳默留下的那幾筆，又看看自己那蹩腳的畫，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輕輕撥動了一下。他好像……明白了一點。他不再急于去刻畫那些復(fù)雜的細節(jié)，而是學(xué)著陳默的樣子，先用輕輕的線條去尋找那個“骨頭”——人物的基本結(jié)構(gòu)和動態(tài)。

雖然畫出來的依舊稚嫩，但比起之前那團混亂，似乎多了那么一點點形體和力量感。

他沒有再擦掉，而是讓那些歪斜的、帶著探索痕跡的線條留在了紙上。然后，他翻開了新的一頁。

(3)

從那天起，素描本和鉛筆成了林晚在紋身店的另一個寄托。寫作業(yè)累了，或者心里堵得難受的時候，他就會拿出本子來畫畫。他不再只畫陳默，也開始畫店里的靜物——那個老舊的皮質(zhì)沙發(fā)，墻角擺放的綠植（雖然是塑料的），工作臺上造型奇特的臺燈，甚至窗外偶爾掠過的一只麻雀。

他的畫依舊談不上任何技巧，線條生澀，比例失調(diào)。但他畫得很投入，很認真。在畫畫的時候，他仿佛能暫時忘記身體的疼痛和內(nèi)心的恐懼，全身心地沉浸在線條與光影構(gòu)成的簡單世界里。

陳默偶爾會走過來看一眼，很少評價畫得好壞，有時會指出一兩個結(jié)構(gòu)上的問題，有時只是默默地放下一杯水，或者一小碟附近面包店買的、即將過期的打折點心。

有一次，林晚在畫窗外電線桿上停著的一群鴿子。他努力地想畫出鴿子圓潤的體態(tài)和散落的動態(tài)，卻總是畫得呆板僵硬。

陳默看了一會兒，忽然說：“別光想著畫得像。想想它們?yōu)槭裁赐Ｔ谀抢铮抢哿?？在休息？還是在等待什么？把那種感覺畫出來?！?/p>

林晚似懂非懂。他抬起頭，看著那些鴿子，第一次不是把它們當做“需要畫得像的物體”，而是試著去感受它們。它們擠在一起，咕咕地叫著，小腦袋靈活地轉(zhuǎn)動，時而飛起一兩只，時而又落下新的成員。它們看起來很自由，又似乎有著自己的秩序和牽掛。

他重新低下頭，畫筆下的線條不再那么刻意追求形狀，反而多了一些輕松的、嘗試捕捉動態(tài)的筆觸。雖然畫出來的鴿子依舊不怎么像，但畫面似乎有了一點生氣。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陳默。大叔正背對著他，在整理紋身用的顏料，高大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安穩(wěn)。林晚心里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暖流。這個人，收留了他，給他食物，教他畫畫，卻從不問他的過去，不索求任何回報。這種無條件的、沉默的善意，是他十五年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珍寶。

他知道這種平靜是偷來的，知道那個名為“家”的噩夢始終在街道的盡頭等待著他。但至少，在這個小小的紋身店里，在這本厚厚的素描本上，他能夠喘息，能夠笨拙地、嘗試著去觸碰一點點名為“希望”的東西。

他開始在素描本的角落，用極細的筆觸，畫下一些微小而美好的事物——一朵從磚縫里長出的小野花，一片形狀奇特的云，甚至只是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的一小塊光斑。

這些微不足道的畫，是他對抗無邊黑暗的、小小的武器，也是他悄悄珍藏起來的、關(guān)于“墨痕”和陳默的，所有溫暖記憶的密碼。

而陳默，依舊日復(fù)一日地經(jīng)營著他的紋身店，接待著形形色色的客人，擦拭著他那些精密的工具。只是在他的工作臺抽屜里，不知不覺多備了一些青少年可能需要的物品——新的牙刷毛巾，幾包不同口味的餅干，還有一本嶄新的、與給林晚那本一模一樣的素描本，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上一章 依舊 紋身大叔與被虐少年原生家庭痛反正巨刀最新章節(jié) 下一章 不需要理由，亦不需要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