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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課結(jié)束后，孫敏慧憋著一肚子氣回到家，把書包往沙發(fā)上一扔，就沖進廚房對著正在準備晚飯的媽媽抱怨：

“媽！你看我爸！摳門摳到家了！給我找了個什么破老師！”她氣鼓鼓地叉著腰，“就我們學校一男的，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在個紋身店里補課！講得又慢又啰嗦，一點都不像之前的老師直接給公式和答案，效率高！我爸還覺得他教得好，簡直瞎了眼！”

孫媽媽正系著圍裙切茄子，聽到“紋身店”和“豆芽菜”，眉頭就皺了起來，手里的菜刀頓住了。等孫敏慧噼里啪啦抱怨完，她放下刀，擦了擦手，臉色不太好看：“紋身店？孫建兵！你給我過來！”

孫建兵正美滋滋地看著電視里球賽回放，聽到老婆召喚，屁顛屁顛跑過來：“咋了咋了？閨女，是不是覺得今天有收獲？”

“有收獲個屁！”孫敏慧搶白道。

孫媽媽沉著臉：“老孫，你怎么回事？給孩子找補課老師找到紋身店去了？還找了個男同學？這靠譜嗎？安全嗎？你是不是又貪便宜了？”

“哎喲喂！我的好老婆！”孫建兵一聽就急了，“你聽我解釋！那紋身店是默哥開的！陳默！我跟你提過的，為人最正派了！那孩子叫林晚，是他們年級前十的學霸！人特別老實，一說話就臉紅，能有啥不安全的？”

“年級前十？”孫媽媽語氣緩和了一點，但還是懷疑，“那怎么在紋身店補課？家里不行嗎？”

“唉，那孩子……家里可能有點困難?！睂O建兵壓低了些聲音，“我看他挺不容易的，想著既能幫幫他，又能給咱閨女補課，一舉兩得嘛！而且一個小時才十塊錢！外面哪有這好事？”

“你看！你就是圖便宜！”孫媽媽戳穿他。

“媽！重點是教得不好！”孫敏慧趕緊把話題拉回來，“他根本不按套路來，非要讓我想這題是什么類型，還要我自己聯(lián)想，慢死了！之前的老師多直接?。　?/p>

孫建兵一聽不樂意了：“怎么教得不好了？我之前聽你那個什么名師講課，跟聽天書似的！但今天人家小林晚講的什么集合、畫圈圈，我聽懂了！我還做對題了呢！”他挺起胸膛，頗為自豪。

孫敏慧被她爸這“學渣逆襲”的架勢噎了一下，氣得跺腳：“你那是因為題簡單！而且他那樣教根本沒效率！專家都說了要題海戰(zhàn)術，要套公式！”

眼看父女倆又要吵起來，孫媽媽卻沉默了。她拿起一根洗好的茄子和一塊五花肉，放在案板上，看著女兒，突然問了一句：“慧慧，媽問你，你覺得做飯能套公式嗎？”

孫敏慧被她媽問得一愣：“??？”

孫媽媽指著茄子和肉：“你看這茄子，吸油，我燒它得放三勺油。那這塊五花肉，它自己會出油，我燒它能也套用‘三勺油’這個公式嗎？”

孫敏慧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孫媽媽繼續(xù)平靜地說：“之前的老師直接給你公式和答案，就像只告訴你‘燒菜放三勺油’，不管你是燒茄子還是燒肉。短時間內(nèi)你好像會做這道‘菜’了，但換個食材，你就抓瞎了。為什么？因為你不知道背后的道理，不知道茄子吸油、肉出油?！?/p>

她看著女兒若有所思的表情，語氣柔和下來：“媽覺得，你這個同學，讓你去想題目類型，讓你自己去聯(lián)想，雖然慢，雖然煩，但可能是在教你‘看食材’，教你明白‘茄子為什么吸油，肉為什么出油’。這思路對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題，什么‘食材’，你才能自己知道該放多少‘油’。光背公式，就像死記菜譜，換道菜就不會做了，那有什么用？”

孫建兵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隨即猛拍大腿：“對對對！老婆你說得太對了！就是這么個理兒！我就說嘛！小林晚那教法才是正道！”

孫敏慧站在原地，看著案板上的茄子和肉，又回想了一下今天補課時，林晚磕磕絆絆卻努力解釋集合概念、畫圖分析的樣子，以及她爸那個“榆木疙瘩”居然真聽懂了的事實……她心里那點因為“效率低”而產(chǎn)生的抵觸，第一次動搖了。

媽媽這個比喻太形象了，她無法反駁。是啊，死記硬背“燒茄子放三勺油”，遇到燒肉怎么辦？難道也放三勺油，做成油膩膩的一鍋？

她撇撇嘴，雖然臉上還是有點掛不住，但語氣軟了下來：“……知道了，啰嗦。” 說完，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房間，但沒再提換老師的事。

孫建兵和孫媽媽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

孫建兵湊到老婆身邊，嘿嘿一笑：“還是老婆你會講道理！我這嘴笨的……”

孫媽媽白了他一眼：“下次找老師提前跟我商量！紋身店像什么話！……不過，要真像你說的，那孩子教的是思路，那十塊錢，倒是花得值?！?/p>

這場家庭風波，因為孫媽媽一個恰到好處的生活比喻，悄然平息。而在孫敏慧心里，對林晚那套“麻煩又低效”的教學方法，開始有了那么一絲絲，連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認的……重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