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北城的夜色還沒完全褪去,柳府深處的議事堂就已亮起了燈火,紫檀木打造的長桌兩端,坐著柳家最核心的幾位人物,氣氛比昨日的演武廣場還要壓抑幾分。
議事堂的穹頂掛著盞巨大的琉璃燈,暖黃的光灑在桌面的玉質(zhì)家族徽章上,卻照不進眾人眼底的算計與冷漠。
柳震霆依舊穿著那身玄色云獸錦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在場子弟的心上。
今日這場會議,要定的是各子弟接下來半年的歷練去處,而歷練地點的好壞,直接關乎著未來半年能拿到多少資源,能不能有突破的機緣。
柳明浩站在長桌最末的位置,身形幾乎要融進角落的陰影里。
他是昨日測試里唯一被評劣等的子弟。
此刻在場的嫡系子弟看他的眼神,比昨日更添了幾分輕視,連幾個平日里還算平和的旁支子弟,也刻意和他拉開了距離,像是怕沾染上廢物的名頭。
柳震霆終于開口,聲音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昨日的測試結果,諸位長老都看過了,我柳家能在天北城立足數(shù)百年,靠的就是子弟代代相傳的實力,如今半年一度的歷練期將至,各子弟的去處,我和長老們商議了初步方案,今日當眾宣布,有異議者,可當場提出?!?/p>
說著,他抬手示意身旁的大長老宣讀名單。
大長老清了清嗓子,展開手中的卷軸,目光掃過眾人,最先念出的都是嫡系子弟的名字。
“柳陽,斗之氣七段,派往黑巖城分舵,協(xié)助打理藥材生意,期間可領用家族三品聚氣散三瓶,柳風,斗之氣八段,天賦出眾,特批進入家族后山修煉閣,獨享半月修煉資源,后續(xù)再派往中州邊境歷練,增長見聞?!?/p>
每念到一個名字,對應的子弟都會上前一步,對著家主和長老們躬身謝恩,臉上滿是得意。
尤其是柳風,聽到自己能進后山修煉閣,還能去中州邊境,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目光特意往柳明浩的方向瞥了一眼,帶著十足的炫耀。
柳明浩垂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心里沒什么波瀾。
他早就料到,以自己劣等的評級,絕不會有什么好去處,與其期待虛無縹緲的資源,不如想想怎么在接下來的歷練里,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大長老念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名單上的子弟漸漸少了,最后只剩下柳明浩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議事堂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看戲的,有同情的,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大長老放下卷軸,皺著眉看向柳震霆,語氣帶著幾分為難。
“家主,剩下的就只有柳明浩了,各分舵和歷練點都已安排妥當,實在沒有合適的位置?!?/p>
這話看似為難,實則是把要不要放棄柳明浩這個問題拋給了柳震霆。
畢竟柳明浩是旁支,父母又早已離世,在家族里沒什么靠山,就算真的不管他,也沒人會站出來反對。
柳震霆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柳明浩身上,眼神里沒什么溫度。
“柳明浩,昨日測試你僅為斗之氣三段,評級劣等,按家族規(guī)矩,本可取消你此次歷練資格,讓你留在府中自行修煉,但念在你父母曾為家族出過力,便給你一個歷練的機會,也算盡了家族的情分?!?/p>
柳明浩心里一動,知道關鍵的來了,他抬起頭,語氣平靜。
“謝家主恩典,我愿去任何地方歷練,定不辜負家族的安排?!?/p>
坐在柳震霆身旁的二長老忽然開口,他是柳風的親叔父,平日里就看柳明浩不順眼,此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任何地方?那我倒有個去處,烈山鎮(zhèn)的家族坊市正好缺人打理?!?/p>
“烈山鎮(zhèn)?”
這話一出,在場不少子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大長老都皺起了眉。
柳明浩心里也咯噔一下,他從原主的記憶里搜尋關于烈山鎮(zhèn)的信息。
那是天北城最偏遠的鎮(zhèn)子,靠近魔獸山脈外圍,常年有魔獸出沒,鎮(zhèn)子上的人大多是傭兵或者逃難來的,民風彪悍。
而柳家在那里的坊市,早已破敗不堪,商戶走的走散的散。
去年一年的稅收還不夠維持坊市的日常開銷,眼看就要倒閉了,派去那里的主管,要么是家族里犯了錯的子弟,要么就是像他這樣被放棄的人,說是打理,實則和流放沒什么區(qū)別。
三長老柳長青皺著眉開口,他雖然也覺得柳明浩資質(zhì)平庸,但烈山鎮(zhèn)的條件實在太差。
“二長老,這恐怕不妥吧?烈山鎮(zhèn)靠近魔獸山脈,危險重重,柳明浩只有斗之氣三段的修為,去了怕是……”
二長老嗤笑一聲。
“三長老這是擔心他?歷練本就該有風險,若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留在家族里也是個廢物,白白浪費糧食,再說了,那坊市雖破敗,但好歹也是我柳家的產(chǎn)業(yè),派個人去看著,總比讓它徹底倒閉,丟了我柳家的臉面強,柳明浩既然說任何地方都愿意去,想必也不會怕這點困難吧?”
這話堵得三長老說不出話來,他看了柳明浩一眼,終究還是沒再反駁。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家族里,一個斗之氣三段的旁支子弟,還不值得他為了出頭,和二長老撕破臉。
柳風也適時站了出來,假惺惺地說道。
“二長老說得有道理,歷練就是要吃苦才能成長,明浩堂弟雖然修為低,但只要肯努力,在烈山鎮(zhèn)好好打理坊市,說不定還能有意外的收獲呢,只是堂弟你要多保重,烈山鎮(zhèn)可不比府里,要是實在撐不下去,也別硬扛,早點回來,家族或許還能給你找個打雜的活計。”
這話里的嘲諷,明眼人都聽得出來。
柳明浩卻只是淡淡一笑,對著二長老和柳風躬身。
“多謝二長老和堂哥關心,弟子定不負所望,好好打理烈山鎮(zhèn)的坊市,不讓家族失望。”
他心里清楚,現(xiàn)在反駁再多也沒用,反而會引來更多的打壓。
烈山鎮(zhèn)雖然條件差,但也有一個好處,遠離柳府的紛爭,靠近魔獸山脈,說不定能憑借自己的老六之心,找到一些機緣。
而且坊市再破敗,也是一個落腳點,只要自己利用好現(xiàn)代知識,未必不能把它盤活。
柳震霆見柳明浩沒有異議,便拍板定了下來。
“好,既然你愿意去,那此事就這么定了,明日一早,你便啟程前往烈山鎮(zhèn),家族會給你五十枚金幣作為盤纏,至于坊市的后續(xù)資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若是你能讓坊市的稅收有所增長,家族自然不會虧待你,若是半年后坊市依舊破敗,那你也不用再回柳府了?!?/p>
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半年時間,要么做出成績,要么徹底被家族放棄。
柳明浩躬身應道。
“弟子明白,明日一早就啟程?!?/p>
會議結束,眾人紛紛散去,柳風路過柳明浩身邊時,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柳明浩,烈山鎮(zhèn)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是死在外面,可沒人會記得你這個廢物?!?/p>
柳明浩沒理他,徑直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他現(xiàn)在沒時間和柳風計較,得趕緊收拾行李,還要和福伯道別。
福伯是他父母的舊仆,從他小時候起就一直照顧他,雖然只是個修為低微的斗之氣一段老者,但卻是這個家族里唯一真心對他好的人。
回到小院時,天已經(jīng)亮了。
福伯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著一個破舊的布包,里面裝著剛買的干糧,見柳明浩回來,趕緊站起身迎上去。
“少爺,你回來了?議事堂的會議結束了嗎?你接下來要去哪個地方歷練???”
看著福伯滿臉關切的樣子,柳明浩心里一暖,他走過去,坐在石凳上,把家族派他去烈山鎮(zhèn)的事說了一遍。
福伯聽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烈山鎮(zhèn)?那地方那么危險,坊市又那么破敗,家主怎么能派你去那種地方?少爺,你只有斗之氣三段的修為,去了那里可怎么活???不行,我得去給家主求情,讓他換個地方?!?/p>
說著,福伯就要往議事堂跑。
柳明浩趕緊拉住他,搖了搖頭?
“福伯,別去了,家主已經(jīng)拍板定了,求情也沒用,反而會讓二長老和柳風他們更看不起我們?!?/p>
“可是……”
福伯急得眼眶都紅了。
“那烈山鎮(zhèn)不是人待的地方,去年去的那個主管,才去了三個月就被魔獸傷了腿,回來后就被家族棄用了,少爺,你要是去了,出點什么事,我怎么對得起老爺和夫人???”
柳明浩握住福伯的手,語氣堅定。
“福伯,我不會有事的,烈山鎮(zhèn)雖然危險,但也不是沒有機會,靠近魔獸山脈,說不定能找到一些藥材或者礦石,坊市雖然破敗,但只要我好好打理,未必不能盤活,而且遠離柳府,也沒人再欺負我們了,不是嗎?”
他知道福伯擔心自己,便又補充道。
“我已經(jīng)想好了,到了烈山鎮(zhèn),先把坊市的情況摸清楚,看看哪些商戶還愿意留下來,再想辦法做些小生意,賺點錢,既能維持坊市的運轉(zhuǎn),也能買些修煉資源,提升修為,只要我努力,半年后一定能做出成績,風風光光地回柳府?!?/p>
福伯看著柳明浩堅定的眼神,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知道柳明浩自從上次走火入魔醒來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樣怯懦,反而多了幾分沉穩(wěn)和主見。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
“少爺,你一個人去烈山鎮(zhèn),我不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雖然沒什么用,但還能給你做做飯,收拾收拾屋子,也能幫你看著坊市的門,你要是不嫌棄,我就跟你一起去?!?/p>
“福伯,你……”
柳明浩愣住了,他沒想到福伯會愿意跟自己去那種偏遠危險的地方。
福伯在柳府雖然過得不算好,但至少安穩(wěn),不用擔驚受怕。
福伯拍了拍柳明浩的肩膀,語氣堅定。
“少爺,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是老爺和夫人的舊仆,照顧你是我的本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算是死在烈山鎮(zhèn),我也陪著你。”
柳明浩心里一陣感動,眼眶微微發(fā)熱。
在這個冷漠的家族里,福伯是唯一把他當親人的人。
他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好,福伯,那我們就一起去烈山鎮(zhèn),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p>
接下來的一天,柳明浩和福伯開始收拾行李。
他們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柳明浩只帶了原主留下的一本基礎修煉功法,還有幾件換洗衣物。
福伯則把自己攢了多年的十幾枚銅幣也裝了進去,還買了不少干糧和傷藥,生怕到了烈山鎮(zhèn)買不到。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柳明浩和福伯就背著行李,悄悄離開了柳府。
他們沒敢走正門,怕遇到柳風等人的嘲諷,而是從府后的小門出去的。
小門外面是一條偏僻的小路,路上沒什么人,只有偶爾路過的早起農(nóng)戶。
福伯背著沉重的行李,走得有些吃力,柳明浩趕緊接過他的行李,背在自己身上。
“福伯,我年輕,力氣大,我來背就好。”
“哎,少爺,不用,我自己能行?!?/p>
福伯還要搶,卻被柳明浩按住了。
“福伯,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以后我們就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了,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福伯看著柳明浩的背影,眼眶又紅了,他點了點頭,跟在柳明浩身后,慢慢往前走。
小路兩旁是成片的農(nóng)田,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褲腳,帶著一絲涼意。
柳明浩背著行李,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腦子里也在不斷規(guī)劃著到了烈山鎮(zhèn)后的打算。
“福伯,你去過烈山鎮(zhèn)嗎?那地方的坊市,具體是什么情況???”
柳明浩問道,他想從福伯這里多了解一些信息,也好提前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