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事件后,沈淮之連續(xù)七日沒來演武場。
劍宗山門外的集市,每月初七開市。
霍序蹲在賣糖葫蘆的老漢板車前,盯著那兩串最大最紅的山楂。
沈淮之踮腳從人群里擠過來,月白袖口被擠得皺巴巴,手里卻高高舉著一枚銅錢——那是他替內(nèi)門長老抄了三天經(jīng)卷才換來的。
男孩明顯消瘦了,眼角還留著淤青——據(jù)說是為紙鳶的事頂撞了長老。
“最后一串了?!崩蠞h笑瞇瞇地收走銅錢。
沈淮之把糖葫蘆遞過來時,糖殼被夕陽照得透亮,像兩枚小小的燈籠。
霍序沒接,先伸手去碰他袖口——那里沾了墨,是抄經(jīng)時濺上的,指尖一捻就暈開一小片黑。
“你抄到了子時?”霍序問,聲音低低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沙啞。
“嗯,”沈淮之把糖葫蘆塞到他手里,“怕你等急了。”
山楂咬開的瞬間,甜味在舌尖炸開。
霍序卻忽然皺眉:“太甜了。”
“甜才鎮(zhèn)疼。”沈淮之踮腳替他拍去肩頭雪末,“你昨日練劍,手背都裂了?!?/p>
遠處沈家父母的交談聲飄過來:“霍家那孩子靈根極佳,將來與淮之同行,必是利器……”甜味瞬間變成鐵銹。
霍序低頭,把竹簽藏進袖里,夜里躲在柴房,用簽子在手背刻下一道淺痕。
竹簽太鈍,血珠只沁出細細一圈,卻足夠讓十歲的他疼到記?。?/p>
想不成為刀,要先學(xué)會握刀。
第二日清晨,沈淮之在演武場角落堵住他,手里舉著一小罐藥膏。
“我娘調(diào)的,”他挖了一點涂在霍序手背上,“不留疤。”
藥膏涼絲絲的,帶著淡淡的茉莉香。
霍序盯著他指尖——那指節(jié)上有細小的繭,是常年握筆磨出來的。
他忽然開口:“淮之,你想過以后嗎?”
“以后?”沈淮之沒抬頭,繼續(xù)涂藥,“以后我練劍,你煉丹,我們一起下山游歷,看盡人間煙火?!?/p>
“若……”霍序頓了頓,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若我成不了劍修呢?”
沈淮之抬眼看他,眸子里映著晨光,像兩汪清淺的湖:“那我就練兩套劍,一套我的,一套你的?!?/p>
霍序凝視著那雙眼睛,心中驀然涌起一陣悸動。
恰似在雪山的嶙峋枝頭綻放的一朵花,既溫暖又奪目。
劍宗山腳的桃花坳,春風一吹,落花像紅雪。
十二歲,兩人偷溜進藏經(jīng)閣,被戒律長老罰跪。
夜涼,沈淮之把外袍披在霍序肩上,自己只著中衣。
霍序問他:“你不冷?”
沈淮之笑瞇瞇:“我骨頭硬,火氣壯?!?/p>
霍序低頭,看見兩人影子在燈臺下交疊,像兩株藤蔓,偷偷系了死結(jié)。
可惜,命運從學(xué)不會溫柔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