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定“魅影”系統(tǒng)后的最初幾天，蘇瑤仿佛置身于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腦海中多了一個冰冷的、無所不能的存在，它不時發(fā)出簡短的指令，提供著關(guān)于顧承的、精確到令人心悸的信息。

【目標顧承，今日情緒指數(shù)：平穩(wěn)偏積極。因昨日項目進展順利?？山璐藱C會進行非工作話題的初步接觸?！?/p>

【目標將于下午三點零二分前往三樓打印室，路徑經(jīng)過你的工位。建議此時起身前往茶水間?！?/p>

【目標對梔子花香有好感度+2。建議宿主今日使用含有梔子花調(diào)的香氛?！?/p>

蘇瑤依言而行。她選擇了帶有淡淡梔子花氣息的護手霜，在下午三點準時拿起水杯起身。果然，幾乎就在她走到通道的瞬間，顧承拿著一個U盤從總監(jiān)辦公室走出來，兩人差點迎面遇上。

“顧哥?！碧K瑤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是溫婉的笑容。

“嗯，去打印？”顧承點點頭，腳步未停，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注意到了那抹清淡的香氣，眼神柔和了些。

“去接點水?！碧K瑤側(cè)身讓開，心跳如擂鼓。第一次，她感覺自己和顧承之間，有了一條無形的、由系統(tǒng)編織的絲線。

周三下午，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待到下班時分，竟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且雨勢迅速變大，很快成了瓢潑之勢。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幕墻，窗外的高樓大廈都模糊在了水汽之中。

顧承站在公司一樓光可鑒人的大廳里，看著門外連成一片的雨簾，微微皺起了眉。他今天限行，沒開車，也沒帶傘。打車軟件上顯示的排隊人數(shù)已經(jīng)過百。

【時機符合：雨天共處場景，好感度提升潛力：中等偏高?！俊镑扔啊毕到y(tǒng)的提示音響起。

蘇瑤深吸一口氣，從背包里拿出一把素雅的白色長柄傘——這也是系統(tǒng)提前提示她攜帶的。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和關(guān)切，走向顧承。

“顧哥，沒帶傘嗎？”她的聲音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晰柔婉。

顧承聞聲回頭，看到是她，無奈地笑了笑：“是啊，沒想到雨這么大。”

“我?guī)Я藗?，正好也要去地鐵站，一起走吧？”蘇瑤舉起傘，眼神清澈，帶著單純的善意，“這傘挺大的?！?/p>

顧承看了看門外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暴雨，又看了看蘇瑤手中確實不小的傘，略一遲疑，還是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了，謝謝?！?/p>

“不麻煩的，順路嘛?！碧K瑤微微一笑，撐開了傘。

傘下的空間畢竟有限，為了都不被淋濕，兩人不可避免地靠得有些近。蘇瑤能聞到顧承身上淡淡的、清爽的須后水味道，混合著雨水的濕氣，讓她心跳加速。她小心地握著傘柄，下意識地將傘面大半都傾向顧承那邊，自己的左側(cè)肩膀和手臂很快就被飄進來的雨水打濕了，帶來一絲涼意。

顧承很快注意到了這一點?！澳慵绨蛄軡窳??！彼f著，下意識地抬手，想將傘往蘇瑤那邊推過去一些。

“沒關(guān)系，我沒事的?！碧K瑤抬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堅持，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愿意為他承受這點風雨的倔強，“顧哥你別淋到就好?！?/p>

從公司到地鐵站有將近十分鐘的路程。雨聲嘩啦，周圍的行人匆匆奔走。沉默走了一小段后，蘇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閑聊般的語氣開口，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顧承聽清：

“顧哥，你上周在項目復盤會上提到的那個關(guān)于‘極簡主義背后的人文關(guān)懷’的觀點，我覺得說得特別好。我最近正好在看原研哉的《設(shè)計中的設(shè)計》，但里面關(guān)于‘空’與‘留白’的理解，總覺得有些地方把握不好……”

這個話題，正是顧承近期在深入思考和實踐的方向，甚至是他某個進行中方案的核心理念。他頓時來了興趣，側(cè)頭看向蘇瑤：“哦？你看過那本書？有什么具體不明白的地方嗎？”

“就是覺得，‘空’不是簡單的什么都沒有，但具體怎么把握那個度，讓空間既有呼吸感，又不顯得空洞，總覺得很難……”蘇瑤適時地拋出自己的困惑，眼神專注，顯得非常好學。

這恰好問到了顧承的癢處。他興致勃勃地開始解釋，從東方的禪意美學講到西方的現(xiàn)代主義流派，結(jié)合自己手頭的案例，侃侃而談。蘇瑤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偶爾提出一兩個頗有見地的問題，或者表示恍然大悟的贊同，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顧承的思路上。

顧承發(fā)現(xiàn)，這個實習生不只是細心，在專業(yè)上似乎也很有靈性，能很快理解他想要表達的東西，甚至能給他一些小小的啟發(fā)。這種交流的順暢感，讓他感覺十分舒適。第一次，他覺得和蘇瑤聊天，不僅僅是指導后輩，更像是一種愉快的、有來有往的思想碰撞。

走到地鐵站入口，雨勢稍歇。顧承再次道謝：“今天真是多虧你了，不然肯定成落湯雞了。還有，聊得很開心?！?/p>

蘇瑤收起傘，捋了捋額前有些潮濕的碎發(fā)，臉頰因為剛才的交談和興奮泛著紅暈：“顧哥你太客氣了。能和你聊天我才收獲大呢，感覺比看一本書還有用！”

周末，顧承依照習慣，去了那家他常去的、藏在小巷深處的獨立書店。書店里很安靜，只有淡淡的書香和咖啡味。他正低頭翻閱一本最新的建筑圖冊，一個帶著些許驚喜的、壓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顧哥？好巧，你也喜歡來這里？”

顧承抬頭，又看到了蘇瑤。她懷里抱著兩本書，巧的是，一本正是顧承非常喜歡的一位國內(nèi)冷門科幻小說家的作品，另一本則是關(guān)于古典音樂鑒賞的入門指南——后者，是顧承鮮為人知的私人愛好之一，他大學時甚至還參加過樂團。

“是啊，這里清靜，書也選得不錯?！鳖櫝杏行┮馔庥谶@接連的“巧合”，但并未多想。

“我也覺得！特別是這個角落，每次來都能發(fā)現(xiàn)驚喜?！碧K瑤笑容甜美，她拿起那本科幻小說，“我很喜歡這位作者，他的文字里總有一種……嗯，冷靜的孤獨感，但又藏著很深的溫柔?！?/p>

這個評價，幾乎說到了顧承的心坎上。他遇到的多數(shù)人甚至不知道這位作者。共同的、且有些“小眾”的愛好，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他們索性坐在書店附設(shè)的安靜咖啡區(qū)，又聊了許久。從科幻設(shè)定聊到音樂流派，蘇瑤的見解或許不算極深刻，但總能恰到好處地接上顧承的話，并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和認同。

離開書店時，天色已近黃昏。顧承看著蘇瑤抱著書走遠的背影，想起這幾天接連的“偶遇”和愉快的交談，對前來接他、一起去看電影的林晚隨口說道：“蘇瑤這姑娘，確實挺有意思，看起來安靜，懂的還挺雜，也挺有想法?！?/p>

林晚正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電影簡介，聞言抬頭笑了笑，隨口“嗯”了一聲，并未深思。她的注意力，更多在即將上映的這部他們都很期待的影片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與蘇瑤走向相反方向的、逐漸縮小的身影，仿佛預示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分岔，正在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