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的車在暴雨中發(fā)瘋般飛馳。雨刮器瘋狂擺動(dòng),卻仍難以跟上雨幕傾瀉的速度,前方的道路模糊不清,如同他幾分鐘前還一片混沌的內(nèi)心。但此刻,他的思緒卻異常清晰,只剩下一個(gè)念頭:回家,回到晚晚身邊!道歉,解釋,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是錯(cuò)的,他愛她,從未改變!
他不停地?fù)艽蛄滞淼碾娫挘犕怖飩鱽淼膮s始終是冰冷而規(guī)律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shí)無人接聽”。每一次忙音,都像一根鞭子,抽打在他焦灼的心上。晚晚為什么不接電話?是傷心到不愿理他,還是……出了什么事?不安的預(yù)感像毒蛇,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與此同時(shí),林晚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瓢潑大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她的頭發(fā)和單薄的衣衫,但她渾然不覺。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顧承摔門而出的畫面和那些傷人的話語,在她腦海里反復(fù)播放,每一次都帶來新的刺痛。她無法獨(dú)自待在那個(gè)充滿爭吵和窒息感的家里,她必須找到他,問個(gè)明白,哪怕是最壞的結(jié)果,她也要求一個(gè)痛快!
她沒有目的地,只是憑著本能,朝著顧承可能去的方向?qū)ふ?。雨水模糊了視線,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化作一團(tuán)團(tuán)扭曲的光斑。世界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她自己沉重的心跳。
在一個(gè)需要橫穿馬路的十字路口,紅燈亮著。林晚木然地站在人行道邊緣,任由雨水沖刷。就在這時(shí),一束熟悉的車燈穿透雨幕,由遠(yuǎn)及近——是顧承的車!
他也看到了雨中的她!那個(gè)他瘋狂尋找的、讓他悔恨交加的身影,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路口,如此脆弱,仿佛隨時(shí)會被這場暴雨吞噬。顧承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立刻猛踩剎車,同時(shí)狂打雙閃,不顧一切地將車斜停在路邊,試圖向她示意。
“晚晚!”他隔著車窗,似乎想喊,聲音卻被暴雨和車窗隔絕。
林晚也看到了他。隔著厚重的雨簾,她看到了他臉上急切、悔恨、近乎瘋狂的表情。那一刻,她冰冷的心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松動(dòng)。他回來了……他是回來找她的嗎?
她下意識地想向他走去,想穿過這條馬路,回到他身邊。
就在她的腳剛邁下人行道邊緣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輛原本在相鄰車道正常行駛的重型貨車,突然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操控,發(fā)出了異常沉悶的轟鳴,油門被踩到了底!龐大的車身猛地向前一竄,輪胎在濕滑積水的路面上瘋狂空轉(zhuǎn)、打滑,失去了所有抓地力,方向詭異地一偏,竟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直直地朝著正在過馬路的林晚攔腰撞去!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卻又殘酷得不容任何反應(yīng)。
“晚晚——?。。 ?/p>
顧承目眥欲裂,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幾乎是想都沒想,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他猛地推開車門,像一枚出膛的炮彈,用盡全身的力氣和速度,沖向那個(gè)他視若生命的身影,在貨車那巨大的陰影即將籠罩她的前一瞬,狠狠地、決絕地將愣在原地的林晚朝著安全的方向推了出去!
“砰——!??!”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連天地都為之震顫的巨響,撕裂了狂暴的雨幕。
林晚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cè)面?zhèn)鱽?,整個(gè)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重重地摔在濕冷骯臟的人行道上,手肘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傘飛了出去,在雨中翻滾。
世界的聲音瞬間消失了。時(shí)間仿佛凝固。
她驚恐地、僵硬地回過頭。
看到的,是顧承的身體,像一片被狂風(fēng)撕碎的落葉,被那輛失控的貨車迎面撞上,輕飄飄地拋飛出去,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然后,像沒有生命的破布娃娃一樣,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路中央。
鮮血,刺目的、洶涌的鮮血,瞬間從他身下蔓延開來,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暈開,染紅了一大片地面,又被更多的雨水稀釋,流淌成一條條淡紅色的溪流。
“不——?。?!” 林晚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一種不似人聲的、凄厲到極致的哀嚎。她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呼吸,連滾帶爬地?fù)溥^去,撲到顧承身邊。
他的身體已經(jīng)軟了,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眼睛半睜著,殘留著最后一抹驚駭和對她無盡的擔(dān)憂,瞳孔里的光,卻在快速渙散。
“顧承……顧承!你看看我!你別嚇我!你看看我??!” 她徒勞地想要抱起他的頭,雙手顫抖地捂住他頭上、身上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溫?zé)岬囊后w瞬間染紅了她的手掌,粘稠而血腥??赡茄?,根本捂不住,生命正隨著這鮮紅飛速流逝。
“救命!叫救護(hù)車!誰來叫救護(hù)車啊——!” 她抬起頭,對著空茫的雨夜嘶喊,臉上混合著雨水、淚水和顧承的血,絕望得像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獸。
顧承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dòng)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或許是他的名字,或許是一句安慰,但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再也沒有任何聲息。他身體殘存的最后一點(diǎn)溫度,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流失,變得和雨水一樣冰涼。
林晚緊緊抱著他逐漸僵硬的身體,將臉埋在他冰冷沾血的頸窩,發(fā)出一聲聲破碎的、野獸般的嗚咽。她的世界,在那一刻,隨著懷中愛人生命的徹底消逝,徹底崩塌、粉碎,陷入了永恒的、絕望的黑暗。永夜,降臨。
而在不遠(yuǎn)處的街角陰影里,蘇瑤如同幽魂般倚靠著墻壁。她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濕透,身體因?yàn)樯芰康倪^度消耗和系統(tǒng)的反噬而不停顫抖。但她的臉上,卻帶著一個(gè)瘋狂而又絕望的笑容,淚水混合著雨水滑落。她成功了,她導(dǎo)演了這場結(jié)局??蔀槭裁矗目跁@么痛,這么空?
下一刻,她感覺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干,眼前徹底一黑,軟軟地癱倒在地,失去了所有意識。只有那失控的貨車司機(jī)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和遠(yuǎn)處終于隱約傳來的救護(hù)車警笛聲,徒勞地試圖打破這被悲傷和陰謀凝固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