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混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像冰雹砸在青石上，隔著濃霧傳過來，每一聲都敲得人心頭發(fā)緊。金刀劉猛地攥緊彎刀，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刀刃“嗡”地顫了顫，映著霧色的冷光里，我分明看見他眼底的凝重——安全屋是山下唯一的落腳點(diǎn)，藏著十幾個老弱婦孺，若是真被黑袍人盯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

“走！快！”金刀劉低吼一聲，率先往聲響處沖，靴底碾過碎石子，濺起的碎屑在霧里劃出淺淡的弧。我趕緊扶穩(wěn)阿柱，他身子軟得像沒了骨頭，重量大半壓在我胳膊上，呼吸也變得急促，溫?zé)岬臍庀⒒熘暮诮z痰味噴在我頸側(cè)，讓我心尖揪得更緊。

“阿玄哥……我……我走不動了……”阿柱的聲音細(xì)得像蚊蚋，手指死死摳著我的袖口，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布料里。我能清晰感覺到他體內(nèi)的魂力在快速流失，方才悄悄渡過去的金力像被黑洞吸著，剛穩(wěn)住的氣息又開始發(fā)虛。

“撐??！”我俯下身，在他耳邊壓低聲音，掌心貼著他的胳膊，指尖金力再次凝起——這次不敢像之前那樣淺嘗輒止，暖金色的魂力順著他的血脈往心口送，我能感覺到他體內(nèi)的黑氣在掙扎，像毒蛇般纏著想咬回來，金力碰到黑氣的瞬間，阿柱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卻還是咬著牙沒松勁。

趙二跟在我們身后，腳步踉蹌卻不敢停下，他回頭望了一眼，聲音發(fā)顫：“后面……后面沒動靜，黑袍人的眼線沒跟上來吧？”話剛落，濃霧里突然飄來一股腥甜氣，不是腐葉的霉味，是血的味道，淡得像被霧稀釋過，卻精準(zhǔn)地鉆進(jìn)鼻腔，讓人胃里發(fā)緊。

金刀劉的腳步突然停住，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霧似乎稀薄了些，前方二十步外，竟橫著兩匹倒地的馬，馬身插著幾支黑羽箭，箭簇泛著烏光，馬血浸透了鞍韉，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洼，被霧氣一蒸，散出更濃的腥氣。

“是齊家護(hù)衛(wèi)的馬！”金刀劉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馬頸，指尖沾了溫?zé)岬难?，“剛死沒多久，體溫還在?！彼謸荛_馬身的鬃毛，赫然看見馬鞍上繡著的“齊”字，墨色絲線被血染得發(fā)黑。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掌心的墨玉佩突然燙得厲害，像是要燒透皮膚——這是遇強(qiáng)邪祟才有的反應(yīng)，比之前碰到腐心藤時更甚。阿柱靠在我身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黑絲里竟摻了血絲，他指著馬尸后方，嘴唇發(fā)紫：“那……那邊有……有人……”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霧里隱約晃著個黑影，穿著齊家護(hù)衛(wèi)的青色勁裝，卻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金刀劉握緊彎刀，腳步放得極輕，幾乎是貼著地面挪過去，我扶著阿柱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靴底都像沾了鉛，心里的不安瘋長——齊參讓護(hù)衛(wèi)護(hù)送我們?nèi)グ踩?，這些人怎么會倒在這里？

“是老周！”金刀劉蹲下身，將那護(hù)衛(wèi)翻過來，我看清他的臉時，倒抽一口冷氣——老周的雙眼圓睜，瞳孔里凝著黑沉沉的霧氣，嘴角溢著黑血，脖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邊緣泛著黑氣，像是被什么邪物咬過。金刀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手指僵了僵，緩緩收回手，聲音啞得厲害：“沒氣了，傷口上的黑氣……是黑袍人的邪術(shù)?！?/p>

“安全屋……安全屋會不會……”趙二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往后退了兩步，腳腕撞到石頭，差點(diǎn)摔倒，“那些婦孺……還有孩子……”

我攥緊木棍，指尖的金力幾乎要凝不住——老周是齊家護(hù)衛(wèi)里身手最好的，連他都死得這么慘，安全屋的人怕是兇多吉少?？赊D(zhuǎn)念一想，齊參心思縝密，若真擔(dān)心安全屋，絕不會只派這幾個護(hù)衛(wèi)，說不定是黑袍人故意設(shè)的障眼法，想引我們亂了陣腳。

“別慌！”我強(qiáng)壓下心里的慌亂，扶住阿柱的手更穩(wěn)了些，“老周身上的傷口新鮮，血跡還沒凝，說明黑袍人剛走沒多久。他們?nèi)粽婀チ税踩?，不會只留下這點(diǎn)痕跡——說不定是故意殺了護(hù)衛(wèi)，想讓我們往安全屋鉆，好設(shè)下更大的陷阱！”

金刀劉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清明：“你說得對！黑袍人擅長用邪術(shù)引誘人入套，咱們不能中了他們的計！”他站起身，彎刀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刀刃劈散面前的濃霧，“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摸清情況再動——阿柱的情況不能再拖，得盡快找地方給他壓制黑氣?！?/p>

我剛要扶著阿柱往旁邊的巖縫躲，阿柱突然渾身一顫，手指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阿玄哥……我……我看見……看見黑影了……在那邊的霧里……”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頭往我懷里縮了縮，目光死死盯著右側(cè)的濃霧。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霧里果然晃著幾個黑影，身形高大，手里似乎提著什么東西，走動時發(fā)出“嘩啦”的聲響，像是鐵鏈拖地。墨玉佩燙得更厲害了，我能感覺到一股極重的邪祟氣息撲面而來，比腐心藤的黑氣更陰狠，更霸道——是黑袍人的主力！

“快躲！”我壓低聲音，扶著阿柱往巖縫里鉆，趙二也趕緊跟過來，身子貼在冰冷的巖壁上，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金刀劉靠在巖縫口，彎刀橫在胸前，目光死死盯著那些黑影，后背繃得像拉滿的弓。

黑影越來越近，我看清他們手里提的是鐵鏈，鏈鎖上纏著黑氣，每走一步，黑氣就往地上滲一點(diǎn)，原本青綠色的草葉碰到黑氣，瞬間就變得枯黃。為首的黑影穿著黑袍，兜帽壓得極低，只能看見下巴上沾著的血漬，他突然停下腳步，似乎在嗅什么，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石頭：“方才明明有活人的氣息……怎么沒了？”

另一個黑影上前一步，聲音帶著諂媚：“大人，許是被咱們殺護(hù)衛(wèi)的動靜嚇跑了？不如咱們?nèi)グ踩莸戎?，那些老弱婦孺還在，不怕引不出有魂力的人?！?/p>

黑袍人冷笑一聲，聲音里滿是陰狠：“安全屋？那不過是個幌子。我要的是能當(dāng)‘活引’的純魂力者——方才在山腰，尋邪羅盤動了，那股金力極純，定是慕容家的余孽！你們給我仔細(xì)搜，哪怕把這山翻過來，也要把人找出來！”

慕容家的余孽……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的金力差點(diǎn)泄出來——黑袍人竟知道我的身份？是齊參的羅盤暴露了我，還是他們早就盯上了慕容家？我趕緊屏住呼吸，往巖縫深處縮了縮，將阿柱護(hù)在身后，掌心的墨玉佩燙得我指尖發(fā)麻，卻也讓我更清醒——現(xiàn)在絕不能暴露，否則不僅我活不了，阿柱、金刀劉他們也會跟著遭殃。

黑袍人又說了幾句，聲音漸漸遠(yuǎn)了，黑影的腳步聲也慢慢消失在濃霧里。金刀劉松了口氣，彎刀垂了下去，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還好沒被發(fā)現(xiàn)……黑袍人要找的是有純魂力的人，阿玄，你……”他看向我，眼神里滿是疑惑。

我知道他想問什么，卻不能說實(shí)話，只能裝作沒看懂他的眼神，扶著阿柱從巖縫里出來：“先別管這些，黑袍人往東邊去了，咱們趕緊往安全屋反方向走，找個隱蔽的地方給阿柱療傷?！蔽翌D了頓，又補(bǔ)充道，“黑袍人以為咱們會去安全屋，咱們偏不按他們的路走——等阿柱情況穩(wěn)定了，再想辦法聯(lián)系齊少主。”

金刀劉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追問，轉(zhuǎn)身在前開路。我扶著阿柱，腳步比之前更穩(wěn)了些——黑袍人知道我的身份，這意味著接下來的路會更危險，可我不能退。西山村的血海、慕容家的仇、齊參的暗中相助，還有阿柱他們的安危，都像繩子一樣系在我身上，讓我只能往前，不能回頭。

霧又濃了些，將我們的身影裹在里面，只有地上的血跡和枯黃的草葉，證明著方才的殺機(jī)曾真實(shí)存在過。我攥緊手里的木棍，指尖的金力悄悄凝著——下一次再遇到黑袍人，我不能再只躲著了，我要讓他們知道，慕容家的金力，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