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喧鬧散去,鎮(zhèn)國公府的庭院里只剩燈籠的暖光搖曳。林棲辭提著兩壇上好的女兒紅,徑直走向太子暫歇的客房,門都未敲便推門而入——他知曉太子未眠,更清楚有些話,今夜必須說透。
“殿下?!绷謼o將酒壇放在桌案上,聲音比白日里沉了幾分,“今日后院之事,殿下想必看在眼里。有些事,我這個做哥哥的,得跟您說清楚。”
太子放下手中的書卷,示意他坐下,親自為他斟了杯酒:“林將軍但說無妨?!?/p>
“阿瑤與清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绷謼o端著酒杯,指尖微微用力,“兩年前清遲出征西北前,兩人便已表明心意,父親母親也早就默認了這門親事,只等他凱旋歸來,便上門求娶?!彼D了頓,語氣里滿是無奈,“誰料清遲還在歸途,陛下的賜婚圣旨便到了府中。阿瑤性子柔,卻也認死理,這樁婚事于她而言,并非心甘情愿?!?/p>
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漣漪,林棲辭抬眼看向太子,眼神里帶著幾分懇切:“殿下待阿瑤的好,我看在眼里,府里人也都記在心里。今日她在后院落淚,并非不滿殿下,只是……只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我今日說這些,不是要挑撥什么,只是想讓殿下知道,阿瑤她并非冷漠,只是需要些時間。”
太子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化為沉靜。他望著庭院里的月色,輕聲道:“我明白。多謝林將軍坦誠相告,往后我會給她足夠的時間?!?/p>
太子便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液的辛辣似乎讓他眼底的情緒更顯真切。他望著桌案上跳動的燭火,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回憶的輕淺:“林將軍可知,我與若瑤的緣分,并非始于賜婚?!?/p>
“三年前我從邊關(guān)回來途中遇刺受傷,奄奄一息靠在樹旁,是若瑤背著藥簍路過,用她采的草藥為我止血包扎?!碧又讣鉄o意識摩挲著杯沿,眼底泛起柔和的光,“她那時不知我的身份,只說:“她是醫(yī)者見死不救,良心難安”,還留下她尋找一天的止血藥便走了。自那以后,我便記掛著這個心善的姑娘,回宮后派了很多人尋找她,幾乎翻便白云山都沒有找到,就在我即將放棄時,在瓊林宮宴上看到她跟著丞相入宮赴宴才知道原來她是丞相之女,才動了求娶的心思。”
他轉(zhuǎn)頭看向林棲辭,語氣里滿是坦誠:“求賜婚時,我當真不知她與清遲已有婚約。若知曉,我絕不會去爭。直到圣旨下了,清遲將軍歸來,我才從旁人閑談中聽聞此事,那時我也懊悔過,可圣旨已不可改?!?/p>
太子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庭院里的月色,身影在燭火下顯得格外鄭重:“但我從不后悔娶她。老天給了我這一點緣分,讓我能留在她身邊,我便想好好珍惜。我知道她心里有坎,也不奢求她立刻接受我?!?/p>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堅定地看向林棲辭:“我想以一年為限。這一年內(nèi),我會好好待她,絕不強求,若一年后她依然沒喜歡上我,我便親自去請旨和離,放她自由。若是她心里還念著清遲將軍,我也會求陛下為他們賜婚,絕不耽誤她的人生。
林棲辭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頓,酒液晃出杯沿,濺在指尖也渾然不覺。他望著太子眼底毫無虛飾的坦誠,喉間忽然有些發(fā)澀——他原以為這場婚事不過是皇室權(quán)衡利弊的選擇,卻沒料到背后藏著這樣一段過往,更沒料到太子竟愿為阿瑤許下“一年之約”的讓步。
“殿下……”林棲辭起身,語氣里少了幾分初見時的戒備,多了些真切的動容,“阿瑤性子犟,認定的事難回頭,但她心善,也懂是非。殿下這份心意,我會記在心里,往后……也會勸勸她?!?/p>
太子聞言,眼底泛起一絲淺淡的笑意,抬手為他續(xù)上酒:“多謝林將軍。我不求旁人勸說,只盼她能慢慢看見我的真心?!彼麑⒕票f到林棲辭面前,語氣鄭重,“往后阿瑤在東宮,若有什么委屈,還望將軍多提醒我?guī)追?。?/p>
兩人舉杯相碰,酒液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客房里格外清晰。窗外的月色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消解了最后一絲因身份與過往而生的隔閡。林棲辭望著太子沉靜的側(cè)臉,忽然覺得,或許阿瑤的往后,并非只有“遺憾”這一條路可走——眼前這位太子,是真的愿意用時間與真心,去等她回頭,她相信她的妹妹也一定會慢慢接受眼前這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