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宮中果然傳來消息——景琰以“為太子壓驚”為由,在府中設(shè)下家宴,邀太子務(wù)必赴約。墨離憂心忡忡地稟報:“殿下,三皇子府近日出入人員繁雜,恐有埋伏?!碧涌聪蛄秩衄帲娝酥璞K的手穩(wěn)如泰山,便知她已有對策。
“去,備好賀禮,就說我準時到?!碧釉捯魟偮洌秩衄幈阊a充道:“殿下不妨再加一句,‘聽聞三皇子新得一幅吳道子真跡,正好帶幾位懂畫的先生一同品鑒’。”太子眼中一亮:“你是想讓外人做見證,斷了他們動手的念頭?”
“不僅如此?!绷秩衄帉⒁粡埣垪l遞給他,“這是大理寺剛查到的,景琰府中豢養(yǎng)的死士,前日曾與貴妃宮里的掌事太監(jiān)私下會面,被我們的人拍到了行蹤。若他今日敢在宴上動手腳,這些證據(jù)便正好派上用場。”
當晚,太子帶著幾位翰林院的老臣赴宴。景琰見太子竟帶了外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卻還是強裝熱情地迎上前:“太子哥哥能來,弟弟實在高興?!毖鐣?,景琰幾次試圖引話題到“京郊遇襲”上,都被太子用“品鑒字畫”“談?wù)撛娢摹陛p輕帶過,老臣們插科打諢,倒讓氣氛顯得格外“融洽”。
酒過三巡,景琰按捺不住,端著酒杯走到太子身邊,低聲道:“哥哥,前日遇襲之事,弟弟總覺得蹊蹺,要不要弟弟幫你查查?”太子放下酒杯,目光掃過他緊張的指尖,淡淡道:“不必了,父皇已命大理寺徹查,想來很快便有結(jié)果。對了,”他忽然提高聲音,“前日大理寺搜出一枚玉佩,紋路倒與貴妃娘娘娘家商鋪的樣式極像,三弟見多識廣,可曾見過?”
景琰臉色驟變,手中酒杯險些落地。恰在此時,墨離匆匆闖入,附在太子耳邊低語幾句。太子起身,對著滿座賓客朗聲道:“方才侍衛(wèi)來報,大理寺已查清,京郊刺客的啞藥,是從貴妃宮中專管藥材的太監(jiān)手中流出??磥恚@‘山賊’的背后,果然有人指使?!?/p>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皇帝的腳步聲——竟是林若瑤早已派人將證據(jù)呈給了皇帝,又以“擔心太子安危”為由,請皇帝親自前來?;实劭粗樕珣K白的景琰,又接過侍衛(wèi)遞上的玉佩與行蹤記錄,怒聲道:“好一個‘山賊劫道’,好一個‘兄弟情深’!你們母子,真是膽大包天!”
景琰噗通跪地,連連求饒,卻已無濟于事。太子望著身邊神色平靜的林若瑤,心中滿是感激——
皇帝怒視著跪地求饒的景琰,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太子,語氣帶著余怒:“此事你看該如何處置?謀害儲君,按律當廢黜皇子身份,打入宗人府終身監(jiān)禁!”
景琰聽到“終身監(jiān)禁”,身子劇烈一顫,哭著朝太子爬去:“太子哥哥,我知道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求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救救我!”
太子垂眸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指尖微微收緊。過往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幼時一同在御花園撲蝶,少年時一起在馬場上賽馬,景琰曾捧著剛摘的梅子,笑著說“太子哥哥先吃”。那些真切的兄弟情誼,并非全是作假。
他上前一步,對著皇帝躬身行禮,語氣懇切:“父皇,三弟雖犯下大錯,但念在他往日并無大惡,且是父皇的親骨肉,兒臣斗膽懇請父皇從輕發(fā)落,饒他一命?!?/p>
皇帝愣住了,顯然沒料到太子會為刺殺自己的人求情。滿殿賓客也紛紛側(cè)目,看向太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敬佩。林若瑤站在太子身側(cè),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不僅有謀略,更有容人之量與重情之心,這才是儲君該有的氣度。
皇帝沉默良久,看著太子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痛哭流涕的景琰,終是嘆了口氣:“罷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便饒他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刻將他貶為庶人,送往皇陵守墓,終身不得回京!”
景琰雖被貶為庶人,卻撿回了一條命,連忙對著太子磕頭:“多謝太子哥哥!多謝太子哥哥!”太子扶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疏離:“你好自為之,往后在皇陵,多反省己身,莫要再被貪欲蒙蔽了心智?!?/p>
待景琰被侍衛(wèi)帶走,皇帝看著太子,眼中的怒火漸漸褪去,多了幾分欣慰:“你能不計前嫌,為兄弟求情,可見你有仁君之心。朕沒看錯你?!碧庸碇x恩,心中卻明白——他并非圣母,只是不愿讓權(quán)力徹底磨滅曾經(jīng)的情誼,更不愿讓父皇覺得他是個只會趕盡殺絕的冷漠之人。這一步求情,既是顧念舊情,也是為自己贏得更穩(wěn)固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