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室的鏡面覆著一層薄汗,將窗外灑落的月光折射成細碎的銀屑。張桂源收住最后一個舞蹈動作時,腳下的木地板仍殘留著溫熱,余光掃過角落里的身影,腳步不由得一頓。
張函瑞蜷縮在折疊椅上,膝蓋緊緊抵住胸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麥克風的線。變聲期遺留的沙啞還未完全消退,下午合練時走調(diào)的一句歌詞,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得他連晚飯都咽不下去。聽見腳步聲靠近,他抬起眼,眼尾還帶著些許紅意,卻嘴硬地別過臉去。
張函瑞剛練完?
張桂源嗯。
張桂源隨手將毛巾搭在頸間,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遞過去一瓶溫水。
張桂源剛從冰柜里拿出來,貼臉用能降降溫。
瓶身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張函瑞沒有伸手接,卻悄悄往他那邊挪了半寸——剛好是兩人并肩坐時最舒服的距離。這樣的默契,十年都沒有變過。
沉默在空氣里緩緩漫開,只聽見空調(diào)出風口吹出的微弱風聲。張桂源瞥見他手肘處的紅痕,是下午練地板動作時蹭破的皮,便轉(zhuǎn)身從背包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
張桂源伸手。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指尖觸碰到對方皮膚時,明顯感覺到張函瑞的身體顫了一下。
張桂源那天……
張桂源忽然開口,卻又頓住,耳尖悄然泛起一抹紅。上周吵架冷戰(zhàn)時,他表面上裝作無所謂,卻在張函瑞躲進廁所哭的時候,把八個兜翻遍找紙巾,最后用袖子替對方擦干滿臉的淚。此刻,月光灑在張函瑞的發(fā)頂,那畫面勾起了他小時候的記憶——兩人一起在軟墊上睡午覺,對方的口水糊了他肩頭的模樣。
張函瑞我知道。
張函瑞打斷他的話,忽然靠了過來。身高差讓他的額頭恰好抵在張桂源的頸窩,熟悉的溫度漫過來時,他悶聲說道:
張函瑞其實你拍我后背說‘能唱好’的時候,我聽見了。
張桂源的手僵在半空中,幾秒后才緩緩落在他的頭發(fā)上,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輕輕摩挲。鏡子里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月光為他們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連空氣中彌漫的汗味仿佛都淡了幾分。
張函瑞他們說你像要長成參天大樹的。
張函瑞蹭了蹭他的頸側(cè),聲音漸漸柔軟下來:
張函瑞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張桂源的喉結(jié)微動,卻沒有說話。他記得自己曾經(jīng)說過要做頂梁柱的話,卻沒想到會被張函瑞記這么久。指尖劃過對方的發(fā)梢,他突然想起了去年生日,為了怕蜥蜴的張函瑞,他硬著頭皮養(yǎng)了一周的寵物蜥蜴。那時,對方的眼睛亮得像是裝滿了星星。
張函瑞明天再練一遍吧。
張函瑞直起身時,眼尾的紅意已經(jīng)褪去。
張函瑞你幫我合伴奏。
他說著拿起麥克風,試唱了半句,這次的轉(zhuǎn)音穩(wěn)了許多。
張桂源輕輕笑著點頭,起身去開音響。月光從鏡子中漫過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忽然明白了,那些別扭的冷戰(zhàn)、說不出口的關(guān)心,還有深夜陪伴的練習,都是他們彼此成長的模樣——就像樹與藤,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早已緊緊纏繞著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