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lán)禁區(qū)

[見證者]

將最后一批可頌從烤箱中取出，濃郁的黃油香氣瞬間充盈了整個面包店。她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清晨六點(diǎn)半，再過一會兒，雷獅就會來取他每天為卡米爾準(zhǔn)備的早餐面包。

推開面包店的后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她的店“柬燚”緊鄰著“星?；ǚ弧保瑑杉业旯蚕硪粋€小院，中間只隔著一叢茂盛的薰衣草。

這個位置不是巧合。

當(dāng)年高中畢業(yè)，得知雷獅出人意料地接手了這家小花店時，柯瑞斯就萌生了這個想法。大學(xué)四年，她主修烘焙管理，暗中存錢，終于在畢業(yè)那年買下了花店旁邊的這個店面。

因?yàn)樗溃转{和卡米爾的故事，是她見過最美好的愛情——不是一見鐘情的浪漫，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日久生情的溫暖，是細(xì)水長流的陪伴。

作為他們高中時代的同班同學(xué)，大學(xué)時代的校友，柯瑞斯見證了這段感情的所有細(xì)節(jié)。

她記得高中時，雷獅總是故意在放學(xué)時等在校門口，假裝偶遇正要回家的卡米爾；記得卡米爾備考時，雷獅偷偷在他書包里塞滿零食和鼓勵的紙條；記得高考結(jié)束后那個夏夜，雷獅帶著卡米爾離開班級聚會時，眼中閃爍的堅定。

更記得大學(xué)時期，不同系的他們依然形影不離。雷獅會騎著自行車穿過整個校園，只為了給卡米爾送一把忘帶的雨傘；卡米爾則會出現(xiàn)在雷獅的每一場籃球賽觀眾席上，安靜地看書，只在雷獅進(jìn)球時抬頭看一眼。

而如今，她成了他們?nèi)粘Ｉ畹囊娮C者。

“柯小姐，老樣子。”

雷獅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來，打斷了柯瑞斯的回憶。她轉(zhuǎn)身，看見雷獅站在柜臺前，眼睛卻望著窗外——卡米爾正坐在花店的窗邊，對著筆記本電腦工作，午夜的黑色身影在他腳邊纏繞。

“杏仁可頌和伯爵茶貝果，對吧？”柯瑞斯熟練地裝袋，“卡米爾老師最近喜歡上了我們新出的藍(lán)莓司康，要加一個嗎？”

雷獅挑眉：“他背著我偷偷來買過？”

“昨天下午你出去進(jìn)貨的時候?！笨氯鹚刮⑿Γ八麕е缫挂黄饋淼?，坐在那個角落看了一小時的書?！?/p>

她指了指窗邊的位置。那是卡米爾最喜歡的座位，陽光充足而又不刺眼，正好能看見花店的入口。

雷獅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那就加一個司康。還有，別告訴他我知道了，我想看他什么時候才會主動告訴我。”

這種細(xì)微的了解和默契，總是讓柯瑞斯心生暖意。她不止一次看見，雷獅會記住卡米爾多看了兩眼的花，然后悄悄帶回家里；卡米爾則會記錄下雷獅隨口提到的畫具，在合適的時機(jī)作為禮物送出。

“午夜還好嗎？”柯瑞斯問道，將裝好的紙袋遞給雷獅，“它昨天似乎沒什么精神?！?/p>

“想他們了?！崩转{接過紙袋，朝花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卡米爾出差那兩天，它幾乎不吃不喝。現(xiàn)在他們回來了，它又活蹦亂跳了?！?/p>

“動物比人更懂得誰真正愛它。”柯瑞斯輕聲說。

雷獅付了錢，卻沒有立即離開。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柯小姐，你認(rèn)識我們最久。你覺得...我讓卡米爾幸福嗎？”

這個問題讓柯瑞斯微微一怔。她看著雷獅——這個高中時張揚(yáng)不羈的少年，如今已成為一個會擔(dān)心自己是否讓愛人幸福的成熟男性。

“雷獅，”她溫和地說，“還記得高中時的卡米爾嗎？總是獨(dú)來獨(dú)往，很少笑，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guān)。”

雷獅點(diǎn)頭。

“再看看現(xiàn)在的他?！笨氯鹚雇蚧ǖ甏斑吥莻€身影，“他會笑了，會開玩笑了，會在你經(jīng)過時下意識地抬頭尋找你的身影。我想，這就是答案?！?/p>

雷獅的眼中閃過柔和的光。他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后轉(zhuǎn)身走向花店。

柯瑞斯看著他穿過小院，推開花店的門?？谞柼痤^，那雙總是平靜的藍(lán)眼睛里瞬間染上了溫度。雷獅將紙袋放在桌上，彎腰親吻卡米爾的額頭，然后被小黑貓纏住褲腳，不得不彎腰將它也抱起來。

多么平凡的早晨，多么珍貴的日常。

中午時分，卡米爾獨(dú)自來到面包店。他選了一個司康和一杯黑咖啡，在窗邊的老位置坐下。午夜的牽引繩被系在桌腳，小黑貓乖巧地臥在主人腳邊。

“雷獅呢？”柯瑞斯問道，將咖啡放在卡米爾面前。

“去進(jìn)貨了?！笨谞柾屏送蒲坨R，“他說你告訴他我喜歡這個司康?！?/p>

柯瑞斯笑了：“希望你不介意我多嘴?！?/p>

“不，謝謝你?！笨谞栞p聲說，“他很高興?！?/p>

安靜了片刻，卡米爾突然問道：“柯小姐，高中時，你們是不是都覺得雷獅對我...太過特別了？”

柯瑞斯擦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只是好奇?！笨谞柕皖^攪拌咖啡，“當(dāng)時我以為那是正常的兄弟之情，后來才明白...”

“才明白那是愛情?！笨氯鹚菇由纤脑挕?/p>

卡米爾微微點(diǎn)頭。

“說實(shí)話，大家確實(shí)覺得雷獅對你很特別。”柯瑞斯靠在柜臺邊，“但沒人往那方面想。除了我。”

卡米爾抬起頭，眼中帶著疑問。

“因?yàn)槲乙娺^雷獅看你的眼神。”柯瑞斯微笑，“那不是兄弟之間的眼神。那是一個人看著自己整個世界的眼神?！?/p>

卡米爾沉默了，耳根微微泛紅。

“你知道最讓我感動的是什么嗎？”柯瑞斯繼續(xù)說，“不是雷獅對你的付出，而是你給他的回應(yīng)。你讓他變得...完整。高中時的雷獅像一陣抓不住的風(fēng)，而現(xiàn)在的他，找到了停留的理由?！?/p>

卡米爾低頭看著腳邊的午夜，輕輕用腳尖蹭了蹭它柔軟的身子。

“謝謝你的司康，柯小姐?！彼罱K說道，聲音很輕，“也謝謝你...一直在這里?！?/p>

柯瑞斯明白他的意思。不僅僅是謝謝她的面包店，更是謝謝她作為他們愛情的見證者，謝謝她從不多問卻始終理解。

下午，雷獅進(jìn)貨回來，迫不及待地向卡米爾展示新到的花苗?？氯鹚雇高^面包店的窗戶，看見兩人在花店里忙碌的身影——雷獅滔滔不絕地講解著每種花的特性，卡米爾安靜地聽著，偶爾提出問題，手上卻不停地將花苗分類擺放。

午夜在花叢中穿梭，黑色的毛發(fā)與繽紛的花朵形成鮮明對比。

黃昏時分，柯瑞斯準(zhǔn)備關(guān)店。她將當(dāng)天未售完的面包裝好，習(xí)慣性地走向花店。這是她每日的例行公事——將剩下的面包送給雷獅和卡米爾，順便聊上幾句。

推開花的門，風(fēng)鈴清脆作響。雷獅正在給最后一束花澆水，卡米爾在柜臺后結(jié)算當(dāng)日的賬目，午夜在貨架間追逐一只不幸闖入的飛蛾。

“關(guān)門了？”雷獅抬頭問道。

“嗯，這些給你們?！笨氯鹚箤⒓埓旁诠衽_上，“有你們喜歡的可頌和貝果?！?/p>

卡米爾從賬本中抬起頭：“謝謝，柯小姐。一起吃晚飯嗎？雷獅做了咖喱?！?/p>

這是常有的事。兩家店之間不僅共享一個小院，也共享著生活的點(diǎn)滴。

晚餐時，他們聊起高中時代的趣事，聊起大學(xué)時代的糗事，聊起未來的計劃?？氯鹚箍粗矍暗膬扇艘回垼惺艿揭环N平凡的幸福。

“我們下個月要去北海道?！崩转{突然宣布，“去看薰衣草。”

柯瑞斯微笑：“終于要去了嗎？你們計劃了那么久?！?/p>

“卡米爾生日時我送的禮物?！崩转{得意地說，手自然地搭在卡米爾的椅背上。

“我會幫你們照顧午夜的。”柯瑞斯說，“它在我那里會很開心?！?/p>

小黑貓仿佛聽懂了似的，從餐桌下鉆出來，蹭了蹭柯瑞斯的腳踝。

飯后，柯瑞斯回到自己的面包店，開始準(zhǔn)備明天的面團(tuán)。揉面、發(fā)酵、塑形，每一個步驟都需要耐心和時間，就像愛情，需要慢慢的醞釀和用心的經(jīng)營。

透過窗戶，她看見花店二樓亮起溫暖的燈光。那是雷獅和卡米爾的住所，是他們的家。

柯瑞斯想起高中畢業(yè)那年，雷獅在班級紀(jì)念冊上寫下的那句話：“我要開一家花店，讓卡米爾永遠(yuǎn)有花可看?！?/p>

當(dāng)時大家都以為那是個玩笑，只有柯瑞斯知道，那是雷獅對未來的承諾。

而今，承諾已成現(xiàn)實(shí)。

她低頭繼續(xù)揉面，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明天，又將是一個平凡的日子——雷獅會來取早餐面包，卡米爾會坐在窗邊工作，午夜會在兩家店之間來回穿梭。

而她，將繼續(xù)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看著這段從高中萌芽的愛情，在日常的土壤中，開出永不凋謝的花朵。

在面包的香氣與花的芬芳之間，有些故事靜靜地生長，如同面團(tuán)在時光中慢慢發(fā)酵，終將變成生命中最甜美的滋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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