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黑色邁巴赫的車窗上,濺起細密的水花,模糊了窗外的城市夜景。
傅清寒靠在副駕駛座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里那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個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被一個面容威嚴的老人抱在懷里,背景是傅家別墅那座標志性的漢白玉噴泉。那是她五歲時的樣子,也是她對傅家僅存的、還算清晰的記憶。
“傅小姐,前面就是傅家老宅了。”司機的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透過后視鏡偷偷打量著這位突然被接回來的“傅家小姐”。
傅清寒抬眼望去,雨幕中,一座占地極廣的歐式別墅緩緩浮現(xiàn)。雕花的鐵藝大門敞開著,門口站著兩排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車燈掃過之處,能看到別墅外墻上爬滿的常青藤,以及屋檐下懸掛著的水晶燈,奢華得如同城堡。
可這“城堡”,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將她遺棄了十年的牢籠。
十年前,傅家老爺子傅宏遠突然病重,家族里的“大師”掐指一算,說她傅清寒“命格帶煞,克親克家”,是導致老爺子病重的根源。彼時,她的父母在一場“意外”車禍中雙雙去世,沒了庇護的她,成了家族里最容易被犧牲的存在。
二伯傅振海拍著胸脯說“為了傅家,只能委屈這孩子”,姑姑傅玉梅抹著眼淚附和“等老爺子好了再接回來”,最后,是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將她從這座別墅里拉走,扔進了千里之外的偏遠孤兒院。
十年間,傅家沒人來看過她一次,更沒人給過她一分錢。她能活下來,能靠著自學考上全國頂尖的大學,能在暗網(wǎng)里以“寒刃”的身份攪弄風云,靠的從不是傅家的恩惠,而是自己手里的刀。
“傅小姐,到了?!?/p>
邁巴赫穩(wěn)穩(wěn)地停在別墅門口,保鏢上前拉開車門,一股夾雜著雨水和玫瑰香的冷風撲面而來。傅清寒攏了攏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彎腰下車,剛站穩(wěn),就聽到一道尖利又帶著嘲諷的女聲。
“喲,這就是那個從孤兒院回來的野丫頭?穿得這么寒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我們家當保姆的呢!”
傅清寒抬眼,看向說話的人。那是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女孩,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手里拿著一個最新款的愛馬仕包,正皺著鼻子,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打量著她。
是她的堂妹,傅振海的女兒,傅雨薇。
周圍的賓客瞬間安靜下來,紛紛側目。今晚是傅家為了“迎接”她回來特意舉辦的小型家宴,來的都是傅家的親戚和生意伙伴。傅雨薇這話,顯然是故意要讓她難堪。
傅清寒面無表情,沒有像傅雨薇預想中那樣紅著臉辯解,也沒有狼狽地低下頭,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傅雨薇手里的包,開口時,聲音清冷得像淬了冰:“Hermès Birkin 25,冰川白,鴕鳥皮,官方售價應該在六十萬左右。可惜,是仿品?!?/p>
傅雨薇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你胡說!這是我爸托人從法國專柜買的!你一個鄉(xiāng)巴佬,見過真的愛馬仕嗎?”
“是不是仿品,查一下就知道了?!备登搴贸鍪謾C,屏幕亮起時,露出的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水果機,而是一款外殼磨損嚴重的國產舊機。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很快找到了愛馬仕巴黎總部的官方電話,按下免提鍵。
電話接通,傳來一道標準的法語女聲:“Bonjour, bienvenue au service client Hermès Paris. Comment puis-je vous aider?”(您好,歡迎致電愛馬仕巴黎客戶服務中心,我能為您提供什么幫助?)
周圍的賓客大多是商界人士,多少懂些法語,聽到這通跨國電話,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傅雨薇更是慌了神,拉著傅振海的胳膊:“爸,你快幫我說話啊!她一個野丫頭,怎么可能懂法語!”
傅振海皺著眉,剛想開口,就聽到傅清寒用流利的法語回應:“Bonjour, je voudrais vérifier l'authenticité d'un sac Birkin. Le numéro de série est XXXXXXXX. Il a été acheté dans votre magasin en mars de cette année par un homme nommé Fu Zhenhai.”(您好,我想驗證一個Birkin包的真?zhèn)?,序列號是XXXXXXXX,今年三月由一位名叫傅振海的男士在貴店購買。)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清晰的回復:“Madame, après vérification, ce numéro de série n'existe pas dans notre système. Nous vous informons que ce sac est probablement un contrefa?on. Nous vous conseillons de contacter le vendeur pour résoudre ce problème.”(女士,經(jīng)查證,該序列號在我們的系統(tǒng)中不存在。我們告知您,這個包很可能是仿品,建議您聯(lián)系賣家解決問題。)
傅清寒掛斷電話,看向臉色慘白的傅雨薇,語氣依舊平淡:“聽到了?六十萬買了個仿品,二伯還真是‘會買’東西。”
傅振海的臉瞬間黑得像鍋底,他沒想到這個被他扔在孤兒院十年的侄女,不僅懂法語,還敢當眾讓他下不來臺!他剛想發(fā)作,就聽到一道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吵什么?這么晚了,成何體統(tǒng)!”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藏青色唐裝的老人,在管家的攙扶下,緩緩走了下來。老人頭發(fā)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但眼神卻銳利如鷹,掃過全場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是傅家老爺子,傅宏遠。
傅清寒的心跳微微頓了一下。十年未見,老爺子比照片上蒼老了許多,但那雙眼睛,依舊和她記憶中一樣,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傅雨薇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撲到傅宏遠身邊,哭哭啼啼地告狀:“爺爺!你看她!她剛回來就欺負我,還說我爸買的包是假的!她就是個沒教養(yǎng)的野丫頭!”
傅宏遠沒有看傅雨薇,目光徑直落在傅清寒身上,上下打量了她許久,才緩緩開口:“你就是清寒?”
“是?!备登搴c頭,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既不顯得親近,也不顯得疏離。
傅宏遠的眼神深了深,他原本以為,這個在孤兒院待了十年的孫女,就算沒死,也該是個畏畏縮縮、見不得世面的樣子,可眼前的傅清寒,穿著廉價的牛仔外套,站在滿是奢侈品的傅家別墅里,卻比傅雨薇那一身的名牌還要挺拔,那雙眼睛里的冷靜和銳利,更是讓他心驚。
“回來就好?!备岛赀h沒有提剛才的鬧劇,只是對著管家吩咐,“張叔,帶清寒去她的房間,讓廚房給她準備點吃的。”
“是,老爺?!睆埵骞Ь吹貞拢叩礁登搴媲?,做了個“請”的手勢,“傅小姐,這邊請。”
傅清寒沒有多言,跟著張叔轉身往樓梯走去。走過傅振海身邊時,她能感覺到傅振海那道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也能聽到傅雨薇在身后低聲的咒罵。
她腳步未停,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傅家,我回來了。
十年前你們欠我的,十年后,我會一點一點,全部拿回來。
張叔帶著傅清寒上了二樓,穿過一條鋪著紅色地毯的長廊,停在一間房門前:“傅小姐,這是您的房間,以前是您父母住過的,老爺特意讓人打掃出來的。”
傅清寒推開門,房間很大,裝修得很精致,陽臺上擺放著幾盆綠植,看起來像是經(jīng)常有人打理。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正好能看到樓下的花園。雨還在下,花園里的玫瑰被雨水打彎了腰,卻依舊頑強地綻放著。
“傅小姐,您先休息,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睆埵逭f完,便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傅清寒一個人。她走到床頭柜前,打開抽屜,里面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屬于她父母的痕跡。她又走到衣柜前,拉開門,里面掛著幾件嶄新的衣服,從裙子到外套,都是名牌,顯然是剛準備好的。
傅清寒隨手拿起一件裙子,指尖劃過光滑的面料,眼神卻冷了下來。
傅宏遠特意讓她住父母的房間,又給她準備新衣服,是真的想彌補她,還是想讓她放松警惕,做他手里的另一枚棋子?
還有傅振海和傅雨薇的挑釁,是單純的愚蠢,還是傅宏遠默許的試探?
傅家的水,果然比她想象中還要深。
她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屏幕上彈出一條新的消息,發(fā)件人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內容只有兩個字:“安全?”
傅清寒回復:“暫時?!?/p>
很快,對方又發(fā)來一條消息:“需要幫忙嗎?”
傅清寒看著屏幕,指尖頓了頓,回復:“不用,我的事,我自己解決。”
她關掉手機,走到陽臺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夜色深沉,傅家別墅的燈光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刺眼。她知道,從她踏入這座別墅的那一刻起,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就已經(jīng)開始了。
而她,傅清寒,從來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她是寒刃,一把藏在暗處,隨時準備出鞘的刀。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張叔的聲音傳來:“傅小姐,老爺讓您下樓一趟,說有話要跟您說?!?/p>
傅清寒轉身,眼底的冷意瞬間斂去,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牛仔外套,朝著門口走去。
傅宏遠深夜找她,又想打什么算盤?
她倒要看看,這位傅家的掌權人,到底想對她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