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偶遇皇帝帶來的波瀾,很快便被安陵容(落黎)強行壓了下去。她深知,以她目前的位份和刻意營造的形象,那點微末的印象,若無后續(xù),很快便會被皇帝拋諸腦后。她并不急于求成,當(dāng)務(wù)之急,依舊是穩(wěn)固基本盤,并尋找合適的契機,為自己未來的“能力”鋪墊合理的來源。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紫禁城的夏日悶熱難當(dāng)。延禧宮位置不算最好,通風(fēng)有限,到了午后更是如同蒸籠一般。安陵容這間小屋更是如此,即便燃著驅(qū)蚊的艾草,也難解那份黏膩的燥熱。
富察貴人作為延禧宮的主位,份例用度自然比安陵容好上許多,冰塊供應(yīng)不斷,但也難免心浮氣躁。這日午后,她因貪涼多用了些冰碗,又吹了風(fēng),竟有些頭暈?zāi)X脹,胸悶欲嘔,喚了太醫(yī)來看,也只說是中了些暑氣,開了些清熱解暑的方子,服用后卻依舊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消息傳到安陵容耳中時,她正用新采摘的、氣味尤為清冽的薄荷葉,混合著少許極普通的綠茶粉,制作一種簡易的提神醒腦膏。薄荷是她讓寶鵑在院墻根下悄悄移栽的幾株野薄荷,長勢頗好。
聽到寶鵑說起富察貴人的情況,安陵容眸光微閃。機會來了。
她并未立刻前往探望,那樣顯得過于刻意。直到次日,聽說富察貴人依舊不適,連午膳都未曾用好,她才帶著寶鵑,拿上一個小小的、樸素的瓷盒,前往正殿問候。
富察貴人正歪在榻上,臉色不佳,眉頭緊蹙,身邊的宮女正打著扇子,她卻依舊煩躁地?fù)]手:“扇出來的風(fēng)都是熱的!”
“給富察姐姐請安?!卑擦耆莸穆曇粢琅f細(xì)弱,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聽聞姐姐身子不適,陵容心中不安。陵容這里有些自己胡亂做的薄荷膏,氣味雖簡陋,但涂抹在太陽穴或鼻下,或可緩解些許頭暈悶脹之感,若姐姐不嫌棄……”
她說著,雙手奉上那瓷盒。盒蓋打開,一股極其清冽提神的薄荷香氣混合著淡淡的茶香散發(fā)出來,瞬間驅(qū)散了些許殿內(nèi)渾濁悶熱的氣息。
富察貴人本不欲理會,她向來有些瞧不上這個膽小如鼠、家世低微的安答應(yīng)。但那香氣實在醒腦,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感覺混沌的頭腦似乎都清明了一瞬。
“這是你做的?”富察貴人有些詫異地看著安陵容。
安陵容怯怯點頭:“是……是用份例里用不完的陳茶和院子里自己長的野薄荷做的,不值什么,只是圖個氣味清爽……姐姐若覺得粗陋,不用也罷……”
富察貴人看著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感受著那確實能緩解不適的清涼氣息,心下松動了幾分。太醫(yī)開的藥苦口,卻不見速效,這薄荷膏聞著倒舒服。
“難為你有心了?!备徊熨F人示意宮女接過,“放著吧?!?/p>
“是。”安陵容并不多言,行禮后便乖巧地退下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禮節(jié)性探望。
然而,不過半個時辰,富察貴人身邊的貼身宮女便來了安陵容處,臉上帶著笑意:“安小主,我們貴人用了您那薄荷膏,覺得頭腦清爽了許多,胸悶也緩解了些,特讓奴婢來謝謝小主,并……并想問詢小主,可還有多余的?或是……可否告知制法?”
安陵容心中一定,面上卻依舊是那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姐姐用著有效便好!制法簡單的,我這就說與姑姑聽……”她將用的材料(僅限薄荷和綠茶粉)和極其簡單的制作過程說了一遍,毫無保留,再次強調(diào)“只是些不值錢的野路子”。
那宮女記下,又道了謝,滿意地回去了。
自那日后,富察貴人對安陵容的態(tài)度明顯和緩了許多。雖談不上多么親厚,但至少不再像從前那般視若無睹,偶爾在宮中遇見,也會點頭示意。那薄荷膏的方子,自然也就在延禧宮內(nèi)小范圍地傳開了,連帶著一些低位宮人,也對這位安答應(yīng)多了幾分好奇和隱隱的討好——畢竟,夏日難熬,能有點緩解不適的小東西,總是好的。
安陵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不求立刻攀上高枝,只求在自己居住的延禧宮內(nèi),改善生存環(huán)境,結(jié)下些許善緣。讓富察貴人乃至其他宮人知道,她安陵容,并非全然無用,且無害。
借著這股東風(fēng),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向?qū)汏N透露,自己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性味頗感興趣,有時甚至?xí)安恍⌒摹闭f中某種常見草藥的大致功效。寶鵑對她越發(fā)信服,只覺小主雖性子弱,但在這等事上卻有些天生的靈性。
這日,安陵容估算著時機,對寶鵑道:“我瞧著太醫(yī)院的溫實初太醫(yī),為人似乎最是仁厚穩(wěn)妥。日后若我再有不適,或是需要請教些藥材常識,或許可以試著請溫太醫(yī)來看看?”
她沒有直接要求,而是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傾向。寶鵑不疑有他,點頭記下:“是,奴婢記下了,小主?!?/p>
安陵容知道,溫實初與甄嬛關(guān)系匪淺,通過他,既能為自己未來可能展露的醫(yī)藥知識找一個“師承”或“請教”的幌子,也能在不經(jīng)意間,與甄嬛那邊維持一條更緊密、更自然的聯(lián)系。
她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延禧宮這方小小的天地里,開始編織一張細(xì)密而牢固的網(wǎng)。網(wǎng)線是微不足道的薄荷膏,是看似無用的草木知識,是小心翼翼的善意釋放。
她不爭寵,不冒頭,只是靜靜地,讓自己在這深宮之中,變得更“有用”一點,也更“安全”一點。而那看似偶然得來的“歌聲”,則被她暫時封存,等待真正適合它響起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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