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針葉林的黃昏總來得猝不及防,鉛灰色云層壓得很低,細碎雪沫裹著松針的冷香飄在風(fēng)里,將每一根樹干都染成了淡金色。雷娜攥著短柄戰(zhàn)錘走在最前,錘頭的金屬光澤偶爾掠過雪面,映出身后兩人的身影——黑貓的銀短發(fā)沾著雪粒,風(fēng)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她的手始終按在腰間那柄舊短匕首上,深褐色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刀刃邊緣還留著三道細小的劃痕,那是去年在西境對抗魔獸時留下的印記,也是她用了三年的“老伙計”;蘇沫則把雙槍藏在黑色披風(fēng)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槍身紋路,目光掃過林間每一片陰影,連風(fēng)吹動松枝的沙沙聲都不放過,畢竟北境的黃昏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危險。
“小心腳下?!崩啄韧蝗活D步,錘柄往身前雪地里一戳,凍土下傳來“咔嗒”一聲脆響,冰層應(yīng)聲裂開一道細縫,底下交錯的枯枝隱約可見。話音剛落,身側(cè)的黑貓就踉蹌了一下,她慌忙扶住身邊的松樹,樹皮上的積雪沾了滿手,腰間的匕首隨動作晃了晃,冰涼的鞘身貼著掌心,那熟悉的觸感才讓她稍稍穩(wěn)住心神。雷娜立刻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傳來的溫度透過作戰(zhàn)服滲進來,讓黑貓耳尖微微發(fā)燙:“這冰坑看著淺,底下全是凍硬的枯枝,踩空了不僅會傷著,還可能驚動底下的冰蟲?!?/p>
黑貓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冰坑約莫兩人深,底部藏著一簇星果,果實比樹上的更飽滿,暖融融的橙紅色微光透過薄薄的冰層泛上來,像撒在雪地里的小燈籠。她指尖凝聚起一點瑩白的光,那光團輕飄飄的,像只剛破繭的螢火蟲,緩緩飄進坑里,照亮了坑壁錯落的凸起——那是可以落腳的地方。“那里有好多,我能跳下去摘——”說著她便要屈膝,右手已經(jīng)摸到了匕首柄,指腹蹭過木柄上的紋路,這是她每次準(zhǔn)備行動前的習(xí)慣,握緊武器,才覺得心里踏實。
“別逞能?!碧K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終于把雙手從披風(fēng)口袋里抽出來,雙槍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利落的圈,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林子里格外清晰,隨后槍托穩(wěn)穩(wěn)抵住冰坑邊緣,兩柄槍一左一右,搭成一道窄窄的臺階?!安冗@個下來,我盯著上面,不會有東西竄出來。”她說話時眼神掃過黑貓腰間的匕首,又快速移向樹林深處,松枝晃動的聲響里,似乎摻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震顫,像遠處冰原開裂的聲音,又比那更沉悶些。
黑貓踩著槍托往下走時,右手始終沒離開匕首??拥椎男枪|手可及,橙紅色的果皮帶著細霜,指尖一碰就化了層水。她剛要伸手去摘最中間那顆最大的,頭頂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頭頂?shù)乃蓸渲坎豢胺e雪重負,斷了一截砸下來,積雪成團落在雪地上,震得周圍的雪沫都飛了起來。樹洞里的雪兔受了驚,白絨絨的身子一躥就沒入了遠處的雪叢,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黑貓下意識往后縮,手指已經(jīng)扣住了匕首鞘,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可雷娜卻先一步探過身,用錘柄穩(wěn)穩(wěn)擋住落下來的斷枝:“別怕,就是樹枝斷了,沒別的東西。”蘇沫也收了槍,肩膀還在輕輕顫抖,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逗笑了:“你剛才匕首都要拔出來了,緊張成這樣?跟第一次出任務(wù)似的。”黑貓耳尖一紅,趕緊把星果往懷里攏了攏,小聲辯解:“習(xí)慣了嘛,萬一有危險呢?!?/p>
就在三人準(zhǔn)備離開冰坑時,地面突然劇烈震顫起來,腳下的凍土簌簌往下掉,冰坑邊緣的冰層“咔嗒咔嗒”裂出更多縫隙。蘇沫的笑容瞬間消失,雙手閃電般抽出雙槍舉在胸前,披風(fēng)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的作戰(zhàn)服:“不對,是魔氣!”她的聲音比剛才沉了幾分,目光死死盯著冰坑深處,那里原本該是漆黑的,此刻卻慢慢涌出濃黑的煙霧,煙霧像活物似的往上爬,很快就裹住了半個冰坑。煙霧中漸漸浮現(xiàn)出巨大的龍爪虛影,指甲泛著暗紫色的光,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煙霧頂端亮起了兩點暗紅色的光,那是龍的眼瞳——是毀滅之龍的靈魂,它竟然在吞噬了星果的靈氣后,凝聚出了半實體形態(tài)。
“糟了,它比情報里強太多!”雷娜立刻揮錘砸向撲來的黑氣,金色的錘光撞上黑氣的瞬間,發(fā)出“滋啦”的聲響,黑氣被砸出一個缺口,可很快又重新聚攏,雷娜甚至被反震得后退兩步,腳腕傳來一陣酸麻。黑貓瞬間拔出了短匕首,刀刃在昏暗中泛著冷光,她握著匕首的手很穩(wěn),可面對遮天蔽日的黑氣,這柄只有半臂長的匕首,竟顯得有些單薄。就在這時,她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溫?zé)幔且骂I(lǐng)里藏著的龍之結(jié)晶——那枚一直貼著心口的透明晶體,不知何時竟發(fā)出了耀眼的藍光,藍光透過布料滲出來,與匕首的冷光纏在一起,像兩道小小的光帶。
“雷娜、蘇沫,離我遠點!”黑貓突然大喊,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堅定,左手猛地扣住結(jié)晶,將它從衣領(lǐng)中取了出來。晶體剛接觸空氣,藍光就瞬間暴漲,像一個透明的繭,將她整個人裹在其中。雷娜和蘇沫下意識后退兩步,看著藍光里的黑貓——她的銀短發(fā)無風(fēng)自動,黑色的液態(tài)作戰(zhàn)服表面漸漸浮現(xiàn)出銀白色的龍鱗,每一片鱗片都泛著細碎的光;背后慢慢展開一對覆蓋著冰晶的龍翼,翼尖的冰棱閃著寒光;最讓兩人驚訝的是,她手中的短匕首也被藍光包裹,漸漸變長變寬,最終化作一柄泛著冰藍光澤的龍紋短刃,刃身上刻著繁復(fù)的紋路,刃尖凝結(jié)著細碎的冰粒,卻依舊保留著短刃的靈巧形態(tài)。
“這是……創(chuàng)世之龍的氣息?”蘇沫的瞳孔微微收縮,連手中的槍都不自覺松了些,連對面的毀滅之龍都停下了動作,暗紅色的眼瞳里滿是忌憚,嘶吼聲也變得遲疑。
藍光漸漸褪去,黑貓的模樣徹底變了:銀白色的長發(fā)垂到腰際,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原本的黑色貓耳發(fā)夾變成了兩支小巧的龍角,角尖泛著淡藍的光;眼角下方綴著三道淡藍色的龍紋,順著臉頰延伸到耳后;她懸浮在半空中,龍翼輕輕扇動,帶起一陣帶著冰香的風(fēng),右手握著那柄龍紋短刃,姿勢還是她慣用的匕首握法——她沒丟開自己熟悉的武器形態(tài),即使擁有了創(chuàng)世之龍的力量,動作里依舊帶著匕首特有的迅捷與靈動。
“你的存在,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焙谪埖穆曇糇兞诵?,比平時更沉穩(wěn),還帶著一絲不屬于她的威嚴,可目光落在雷娜和蘇沫身上時,又閃過一絲熟悉的暖意。
毀滅之龍的靈魂顯然被這句話激怒了,它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黑氣瞬間暴漲,化作兩只巨大的利爪,朝著黑貓抓了過來。雷娜立刻反應(yīng)過來,揮著戰(zhàn)錘沖了上去,金色的錘光再次亮起,狠狠砸在黑氣利爪上,“砰”的一聲巨響,黑氣被砸得潰散了些,為黑貓爭取了喘息的時間:“黑貓,我?guī)湍銚踔?!”蘇沫也繞到了側(cè)面,雙槍連射,每一顆子彈都裹著凈化氣息的白光,精準(zhǔn)地命中龍魂身上最薄弱的黑氣,留下一個個小小的缺口:“攻擊它胸口的黑氣!那里是它的核心!”
黑貓點點頭,龍翼猛地一振,身影像一道閃電般穿梭在黑氣中——她沒用創(chuàng)世之龍的力量硬碰硬,而是借著短刃的靈活性,不斷繞到龍魂側(cè)面和身后,每一次揮砍都精準(zhǔn)地落在黑氣的縫隙里。龍紋短刃劃過的地方,黑氣都會瞬間凍結(jié),然后碎裂成冰渣,比雷娜的錘擊和蘇沫的子彈更有效。她甚至還沿用了以前用匕首時的技巧,故意賣了個破綻,引誘龍魂的黑氣撲過來,再趁機繞到身后,短刃狠狠刺向那團最濃郁的黑氣——“嗷!”毀滅之龍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黑氣瞬間劇烈波動起來,暗紅色的眼瞳也漸漸黯淡,顯然是傷到了核心。
“撐??!它快不行了!”雷娜看出黑貓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顯然是第一次使用這么強大的力量,還沒完全適應(yīng),她立刻縱身跳到黑貓身邊,用錘柄擋住殘余的黑氣,不讓它們靠近黑貓:“別慌,按你平時用匕首的感覺來!”蘇沫也縱身躍起,雙槍在胸前交叉,白光瞬間匯聚成一道長長的長槍,她瞄準(zhǔn)龍魂的核心,狠狠刺了進去:“最后一擊!”
三道力量交織的瞬間,毀滅之龍的靈魂發(fā)出最后一聲嘶吼,然后徹底潰散,化作一縷縷黑煙,慢慢消失在冰坑深處,只留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魔氣,還有幾顆被黑氣污染的星果,失去了所有光澤,落在雪地里。
黑貓的龍翼緩緩收起,銀白色的長發(fā)漸漸變短,變回了熟悉的銀短發(fā);龍角也慢慢縮小,重新變成了黑色的貓耳發(fā)夾;眼角的龍紋淡去,只剩下一點淺淺的印記;手中的龍紋短刃也恢復(fù)成了那柄舊匕首,木柄上的劃痕依舊清晰。她從半空中落下來,腳步有些不穩(wěn),雷娜立刻沖上去扶住她,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還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汗:“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握刀的手都在抖。”黑貓搖搖頭,把匕首插回腰間,又伸手攥緊了手中的龍之結(jié)晶——晶體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透明的模樣,貼在掌心暖暖的:“沒事,就是有點累……第一次用這么強的力量,有點控制不住。但用匕首打,總覺得比用別的武器更安心。”
蘇沫走到兩人身邊,收起了雙槍,目光落在黑貓腰間的舊匕首上,嘴角難得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容,語氣里帶著認可:“剛才那幾下繞后突襲,比用戰(zhàn)錘靈活多了,要是換了重武器,肯定沒這么快找到它的核心?!毕﹃栕詈蟮墓饷⒋┻^樹林,落在三人身上,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冰坑旁沒被污染的星果重新亮起暖光,北境的風(fēng)似乎也變得溫柔了些,不再像剛才那樣刺骨。雷娜揉了揉黑貓的頭發(fā),笑著說:“不管用什么武器,贏了就好。先把星果送回營地,回去之后,我們再好好研究你的匕首和龍之結(jié)晶怎么配合,說不定下次還能更厲害?!?/p>
黑貓點點頭,把懷里的星果遞給雷娜,又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沒被污染的小星果,塞到蘇沫手里:“這個給你,剛才謝謝你幫我?!碧K沫愣了一下,接過星果,指尖碰到果實的暖意,心里也軟了些,輕輕“嗯”了一聲。三人提著裝滿星果的袋子,慢慢往林外走,身影漸漸消失在黃昏的光影里,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印在北境的雪地上。
只有冰坑底部,那枚被遺忘的、失去光澤的星果旁,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黑氣,像一粒黑色的塵埃,悄悄藏在枯枝下面,似乎在等待著下一個可以復(fù)蘇的契機。而遠處的極北冰原上,一道裂縫正在慢慢擴大,里面也滲出了與這里相同的黑氣,只是此刻的三人,還沒察覺到這潛藏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