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nèi),沒有一絲光亮。
連月光、星光,都被厚重的山體擋在外面。
只有無邊的黑暗,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整個山洞裹得嚴嚴實實。
還夾雜著刺骨的陰冷,順著衣料往骨子里鉆,讓人忍不住打寒顫,連空氣里,都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的血腥味。
姑娘們擠在最內(nèi)側(cè)的角落。
后背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石壁,能清晰摸到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紋路,還有黏在上面的青苔,涼得讓人難受。
她們彼此緊緊攥著對方的手,卻有幾雙手,早已沒了溫度,垂在身側(cè),指尖泛著青白色,再也不會回應(yīng)身邊人的力道。
穿淺藍布衣的姑娘叫阿藍,是這群人里年紀最大的。
她懷里護著兩個小女孩,一只手緊緊攥著其中一個女孩的手,另一只手,卻輕輕搭在身邊一個姑娘的肩膀上——那姑娘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得像紙,胸口沒有絲毫起伏,已經(jīng)沒了氣息。
阿藍的眼淚,無聲地掉在衣襟上,卻不敢哭出聲,只能咬著嘴唇,把悲傷咽進肚子里。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沒能撐過來的姐妹了,有的是被魔修折磨死的,有的是餓到極致,再也沒醒過來。
外面的打斗聲,突然傳了進來。
一開始只是隱約的碰撞聲,后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魔修的嘶吼聲,像野獸般刺耳;法器碰撞的脆響,“叮叮當當”的,聽得人頭皮發(fā)麻;還有靈氣炸開的轟鳴,震得山洞的石壁都跟著顫。
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姑娘們的心上。
阿藍懷里的小女孩,年紀不過十歲,叫阿桃,嚇得眼淚直掉,卻死死咬著嘴唇,只把臉埋進阿藍的懷里,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連哭都不敢哭出聲音。
“別、別說話……”阿藍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她已經(jīng)很久沒喝過一口干凈的水了,“外面、外面好像在打架,我們別出聲,說不定……說不定能等到救我們的人……”
話剛說完,外面就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砰——!”
山洞的石壁猛地顫了一下,細小的石子從頭頂?shù)粝聛?,砸在地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也砸在那個沒了氣息的姑娘身上,卻沒引起任何反應(yīng)。
姑娘們嚇得同時縮了縮脖子。
有人下意識地往角落深處挪,目光掃過身邊那些沒了氣息的姐妹,眼里滿是絕望——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
有人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里反復(fù)念著“菩薩保佑”“平安出去”,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卻帶著一絲最后的僥幸。
有個膽子稍大的姑娘,叫阿春。
她悄悄抬起頭,想往洞口的方向看一眼,哪怕只能看到一點光亮,也好知道外面的情況。
可剛要探頭,就被身邊的人一把拉住。
“別去!”拉住她的姑娘,聲音里滿是恐懼,“洞口有光!說不定是那個黑袍壞人的東西,你一探頭,他就發(fā)現(xiàn)我們了!到時候……到時候就像阿翠她們一樣……”
提到“阿翠”,姑娘的聲音哽咽了——阿翠就是昨天,被魔修拖出去,再也沒回來的姐妹。
阿春愣了愣,順著洞口的方向看去。
果然,能隱約看到一道淡銀色的光膜,像一層屏障,擋在洞口那里。
光膜泛著冷光,讓人不敢靠近,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她只好又縮回來,目光落在身邊一個雙目緊閉的姑娘身上,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那是她的同鄉(xiāng),前天才沒了氣息。
就這樣,姑娘們在黑暗里熬著。
每一秒,都像一個時辰那么漫長。
沒人說話,只有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心跳聲,還有偶爾傳來的、忍不住的抽泣聲,夾雜著身邊那些無生氣的軀體,透著一股絕望的死寂。
直到外面的嘶吼聲,漸漸變小,越來越弱。
打斗聲也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幾人的說話聲,語氣聽起來很輕松,沒有絲毫緊張。
姑娘們這才敢慢慢睜開眼,試探著往洞口的方向望。
那道淡銀色的光膜還在,卻沒了之前的冰冷和緊繃,反而透著一絲溫和的氣息,不再讓人覺得壓抑。
就在這時,光膜突然亮了一下。
然后像潮水般,緩緩消散,露出了洞口的模樣。
一道身影,舉著一盞靈燈,慢慢走了進來。
昏黃的燈光,瞬間驅(qū)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區(qū)域,也照亮了來人的身影。
姑娘們先是猛地一縮。
下意識地往后退,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眼神里滿是警惕和恐懼——會不會是那個黑袍魔修?是不是外面的人輸了?他又回來拖人了?
直到看清來人的模樣,她們才稍稍放松了些。
來人穿著一身干凈的白衣,沒有絲毫污漬,頭發(fā)也束得整整齊齊,不像那個黑袍魔修,渾身都透著邪氣。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手里的靈燈,還特意舉得稍低,生怕燈光太亮,晃到她們的眼睛。
“別怕?!眮砣碎_口了,聲音放得很輕,像春日里拂過湖面的風,“外面的魔修已經(jīng)被我們解決了,你們安全了。”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不敢說話。
直到阿藍鼓起勇氣,小聲問:“真、真的安全了嗎?那個黑袍壞人,不會再回來拖人了?”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身邊沒了氣息的姐妹,聲音里滿是后怕。
“不會了。”灰星河笑著點頭,舉著靈燈,慢慢往山洞內(nèi)側(cè)走,腳步放得很緩,“他已經(jīng)被我們打敗了,以后沒人再敢欺負你們了。”
燈光一點點往前挪,照亮了山洞里的景象。
地面上,散落著幾根斷裂的鐵鎖鏈,鎖鏈上還沾著黑色的銹跡和暗紅色的血跡——那是姑娘們掙扎時,被鎖鏈磨破皮膚留下的。
墻角的位置,堆著一些干硬的草根,還有幾塊發(fā)霉的餅屑,餅屑上爬著細小的蟲子,看起來讓人作嘔。
而更讓人揪心的是,在角落的另一側(cè),還躺著三個姑娘,她們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身上的衣服沾著泥土和血跡,早已沒了生命氣息。
灰星河的腳步,瞬間頓住了。
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幾分沉重——他沒想到,這些姑娘竟然受了這么多苦,還有人沒能等到被救的時刻。
姑娘們看著那些躺著的姐妹,再也忍不住了。
阿藍抱著阿桃,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在懷里阿桃的頭發(fā)上;阿春捂著臉,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里漏出來;其他姑娘也紛紛紅了眼眶,悲傷像潮水般,將她們淹沒。
“阿翠……阿蓮……你們怎么不等等……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阿藍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卻不敢喊太大聲,像是怕驚擾了那些逝去的姐妹。
灰星河沉默了片刻,然后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心疼:“都怪我們,來晚了?!?/p>
他慢慢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逝去的姑娘,輕輕擺好姿勢,又從儲物袋里取出幾塊干凈的布,蓋在她們身上——他能做的,只有讓這些姑娘,走得體面一些。
“她們……她們還能回家嗎?”阿桃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小聲問,眼里滿是天真的期待。
灰星河蹲下身,輕輕摸了摸阿桃的頭,聲音放得極柔:“能的,我們會帶她們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