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的泥漿像貪婪的嘴,每一秒都在往上蠕動,已經(jīng)沒過了良良輝的胸口?!灸酀{冰涼而粘稠,像無數(shù)無形的手,將他牢牢拽向深處?!克麘牙镞€緊緊護著那只剛出生的野牛犢——剛才為了救它,他沒注意腳下的軟泥,一頭栽了進來。
“良子!抓住繩子!”田嫕趴在岸邊的枯木上,將登山繩的一端奮力扔過去,范范在后面死死拽著他的腰,防止他也被拖下去。
良良輝的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泥漿堵住了他的口鼻,肺部火燒火燎地疼。他想抓住繩子,手臂卻重得像灌了鉛。就在這時,他看到田嫕胸口的月核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藍光——那是他動用了全部源力,想要用能量沖開泥漿。
“別……管我……”良良輝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吐出幾個字,視線開始發(fā)黑。
月核的藍光瞬間膨脹,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將沼澤周圍都籠罩在內(nèi)?!竟馇蛳褚活w小太陽,照亮了沼澤里每一個角落,也映出了三人臉上的焦急與絕望?!糠斗吨挥X得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光球中心傳來,他下意識地抓緊田嫕,而田嫕的手還死死攥著繩子的另一端——三人就這樣被光球包裹著,連同那只野牛犢,一起被卷入了一片旋轉(zhuǎn)的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時,田嫕是被凍醒的。
刺骨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服往骨頭縫里鉆,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呼吸。
天空是渾濁的橙黃色,像被打翻的熔漿染過。遠處的地平線上,幾座火山正在噴發(fā),黑色的煙柱直沖天際,在天幕上拖出長長的尾巴??諝饫飶浡鴿饬业牧蚧俏逗鸵环N奇異的腥甜,吸入肺里像吞了火炭。
他躺在一片堅硬的黑色巖石上,巖石表面布滿了細密的孔洞,摸上去滾燙?!編r石下似乎有微弱的震動,仿佛大地本身在呼吸?!坎贿h處,范范正蜷縮在地上,睡得很不安穩(wěn),嘴里還在喃喃叫著“良子”。
“范范!醒醒!”田嫕掙扎著爬過去,用力搖晃他的肩膀。
范范猛地驚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差點叫出聲:“老、老大?這是哪兒?良子呢?!”
田嫕的心沉了下去——周圍根本沒有良良輝的身影,只有那只野牛犢蜷縮在范范腳邊,瑟瑟發(fā)抖。他立刻檢查胸口,月核還在,只是光芒黯淡了許多,顯然剛才的穿越消耗了它太多能量。
“墨影!雪靈!”田嫕低喊。
兩只守護獸從巖石縫里鉆了出來,毛發(fā)上沾著黑色的灰塵,湛藍和金色的眼睛里滿是驚恐。墨影對著一個方向叫了兩聲,聲音里帶著急切。
“它知道良子在哪!”田嫕立刻拉起范范,“快跟上!”
他們跟著墨影在崎嶇的巖石間穿行,周圍的植物越來越奇特:有高達幾十米的蕨類植物,葉片像長劍一樣直指天空;有樹干粗壯如塔的裸子植物,樹皮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苔蘚會發(fā)光,發(fā)出幽幽的綠光;還有一種藤蔓,顏色赤紅,像一條條巨大的血管,纏繞在樹木上,頂端開著碗口大的花朵,花瓣邊緣會滴落滾燙的汁液,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空氣中混合著植物汁液的甜香與硫磺的刺鼻味,讓人頭暈目眩。
“這地方……比異界還嚇人。”范范的聲音發(fā)顫,他看到一只巴掌大的昆蟲從眼前飛過,翅膀展開足有半米寬,復眼像兩顆綠寶石,閃爍著冰冷的光,“這到底是地球嗎?”
田嫕撿起一塊巖石,巖石的斷面呈現(xiàn)出奇異的金屬光澤。他放在鼻尖聞了聞,除了硫磺味,還有一種古老的、從未聞過的氣息。“是地球,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地球。”他想起看過的史前紀錄片,“可能是數(shù)百萬年前,甚至更早……人類還沒出現(xiàn)的時代。”
就在這時,墨影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前方的山谷發(fā)出低沉的咆哮。
田嫕和范范立刻躲到一塊巨石后面,探頭望去——
山谷里,一群龐然大物正在緩慢移動。它們的體型比異界的“兔斯拉”還要龐大,足有十幾米高,像一座移動的小山。身體覆蓋著厚厚的、像鎧甲一樣的鱗片,顏色是深灰色的,和周圍的巖石融為一體。它們的脖子很長,頭部卻很小,嘴里長滿了扁平的牙齒,正在啃食高處的蕨類植物葉片。最奇特的是它們的背部,長著一排骨刺,骨刺頂端冒著熱氣,顯然能調(diào)節(jié)體溫。
巨獸的腳步聲像悶雷般在山谷里回蕩,震得空氣都在顫動。
“這……這是什么恐龍?”范范瞪大了眼睛,他在博物館里見過恐龍化石,但沒有一種能和眼前的生物相比。
“不是恐龍?!碧飲澋男呐K狂跳,這生物的形態(tài)更接近史前的“蜥面龍”,但體型和特征都更加夸張,“是比恐龍更古老的史前巨獸?!?/p>
更讓他們心驚的是,在這群巨獸的腳下,他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良良輝正躺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里,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一只體型稍小的巨獸(相對而言,也有七八米高)正低頭看著他,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這個“小蟲子”吞下去。
“良子!”范范差點喊出聲,被田嫕死死捂住嘴。
“別沖動!”田嫕的聲音壓得極低,“那東西一巴掌就能把我們拍碎!”
他快速觀察四周,看到山谷邊緣有一片茂密的發(fā)光苔蘚,苔蘚旁邊是陡峭的巖壁,巖壁上長滿了赤紅的藤蔓?!坝辛?!范范,你跟墨影去吸引那只巨獸的注意力,把它引向發(fā)光苔蘚那邊!雪靈跟我來,我們?nèi)ゾ攘甲?!?/p>
“吸引注意力?怎么吸引?”范范嚇得臉都白了。
“用這個!”田嫕從月核上刮下一點粉末,粉末在陽光下閃爍著藍光,“源力能吸引它們的注意,但不會讓它們覺得有威脅。你把粉末撒向苔蘚那邊,墨影用黑霧幫你掩護!”
計劃定好,范范深吸一口氣,帶著墨影悄悄繞到山谷的另一側。田嫕則抱著雪靈,像壁虎一樣貼著巖壁,慢慢靠近良良輝。
范范按照田嫕的吩咐,將月核粉末撒向發(fā)光苔蘚。藍色的粉末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苔蘚上,與綠光交織在一起,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像水紋般蕩漾開來,吸引了周圍所有生物的目光。
那只盯著良良輝的巨獸果然被吸引了,它疑惑地轉(zhuǎn)過頭,小腦袋歪了歪,邁開沉重的步伐,朝著光芒走去。它的腳步聲震得地面都在顫抖,每一步都留下一個巨大的腳印。
“就是現(xiàn)在!”田嫕低喝一聲,從巖壁上縱身躍下,落在良良輝身邊。他探了探良良輝的鼻息,還有氣,但很微弱,身上有多處擦傷,顯然是穿越時被巖石刮到的。
雪靈立刻噴出白光,落在良良輝的傷口上,白光所過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良子!醒醒!”田嫕輕輕拍打他的臉頰。
良良輝緩緩睜開眼,看到田嫕,虛弱地笑了笑:“田哥……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別說話!我們帶你走!”田嫕背起良良輝,雪靈在前面開路,快速朝著山谷外跑去。
就在他們即將跑出山谷時,那只被吸引的巨獸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它憤怒地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轉(zhuǎn)身朝著他們追來!巨大的腳掌踩在地上,讓田嫕他們腳下的巖石都在晃動,好幾次差點摔倒。
巨獸的咆哮像雷暴般炸裂,空氣都被震得發(fā)燙。
“范范!快!”田嫕大吼。
范范和墨影立刻從另一側沖出,墨影對著巨獸噴出一口黑色的霧氣,雖然傷不到它,卻讓它的視線受阻。范范則將剩下的月核粉末全部撒向赤紅的藤蔓——粉末落在藤蔓上,藤蔓突然劇烈地蠕動起來,頂端的花朵紛紛張開,噴出滾燙的汁液,像一道道小噴泉,擋住了巨獸的去路。
巨獸被汁液燙到,發(fā)出一聲更加憤怒的咆哮,卻不敢再前進,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
田嫕趁機背著良良輝沖出山谷,范范和墨影也緊隨其后。四人一獸(加上野牛犢)一口氣跑了很遠,直到聽不到巨獸的咆哮聲,才癱倒在一片相對平坦的草地上。
草地上的草葉帶著細小的鋸齒,割得皮膚微微發(fā)疼。
躺在地上,看著橙黃色的天空和遠處噴發(fā)的火山,田嫕的心情無比沉重。他們不僅沒救回良良輝,反而把自己也拖進了一個更危險的時代——這里的動物比異界的更原始、更龐大、更兇猛,而且沒有源晶可以借助,沒有守源者可以求助,他們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月核僅存的力量。
良良輝緩過來一些,看著周圍的景象,苦笑道:“這……這是給我補史前生物課呢?”
田嫕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堅定:“不管是哪個時代,我們都得活下去。找到回去的路,找到讓你徹底恢復的方法。”
墨影和雪靈依偎在他們身邊,警惕地盯著四周,守護獸的本能讓它們不敢有絲毫放松。那只野牛犢則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時不時用頭蹭蹭范范的胳膊,像是在尋求安慰。
遠處的火山噴出的巖漿在山坡上流淌,像一條條燃燒的河。
遠處,又傳來了巨獸的咆哮,這次的聲音不止一個,像是有一群正在靠近。
田嫕握緊了月核,感受著里面微弱的能量。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在這個洪荒初開的時代,他們?nèi)齻€來自未來的人類,必須學會比在異界更殘酷的生存法則。
風從火山方向吹來,帶著灼熱的溫度與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