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田嫕刑滿釋放的日子到了。監(jiān)獄大門外，父親田恒、大哥田龍、二哥田海、三哥田理，還有最親近的侄兒田燁，早早地就等在那里——田燁特意穿了件新外套，手里還攥著給小叔準(zhǔn)備的礦泉水，時不時踮腳往大門里望。

　　當(dāng)監(jiān)獄的鐵門緩緩打開，田嫕拖著簡單的行李走出來時，陽光晃得他瞇了瞇眼。他下意識地在人群里找徐玘的身影，可目光掃過一圈，只看到家人熟悉的臉——徐玘依舊毫無蹤跡。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卻咬了咬牙，攥緊行李帶，一步步朝著家人走去。

　　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個滿頭白發(fā)的人，和家人記憶里那個黑發(fā)飛揚(yáng)的田嫕判若兩人。田恒揉了揉眼睛，不敢確認(rèn)；田龍、田海也相互對視，眼里滿是疑惑。倒是田燁先反應(yīng)過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喉嚨發(fā)緊，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叔……”

　　田嫕聽到聲音，腳步加快了些。走近了，家人才看清他臉上的紋路、鬢角的白發(fā)——不過幾年，他竟滄桑得像老了十幾歲。田恒最先忍不住，別過頭抹了把眼淚；田龍、田海也紅了眼眶。

　　田嫕先走到田燁面前，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聲音帶著剛出獄的沙?。骸盁顑洪L高了，都成能扛事的大小伙了?！闭f完，他一把將田燁抱住，田恒和三個哥哥也圍了上來，六個人緊緊相擁，壓抑了幾年的思念和心疼，全化作了哽咽的哭聲。

　　分開后，田恒拍了拍田嫕的肩膀，心疼地說：“嫕兒，苦了你了，咱們回家?！?/p>

　　三哥田理看著他的白發(fā)，忍不住問：“阿嫕，要不先把頭發(fā)染黑？看著能精神點(diǎn)?！贝蟾?、二哥也跟著點(diǎn)頭，眼里滿是關(guān)切。

　　田嫕卻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不用，這樣挺好?！彼D(zhuǎn)頭看向田恒，語氣格外認(rèn)真：“爸，我想先去N市，不去家里?！?/p>

　　田恒愣了一下，隨即就懂了——兒子是要去那座山，找徐玘的痕跡。沒等田龍開口勸，田恒就先點(diǎn)頭：“好，去！我跟你三個哥陪你去，小燁也一起。”

　　田龍還想再說些什么，田恒卻擺了擺手：“他心里的坎，得自己邁過去?！?/p>

　　一行人上了田龍的車，往N市方向駛?cè)?。車廂里很安靜，田恒看著田嫕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發(fā)呆的樣子，心疼地開口：“嫕兒，爸知道你想找什么。你要幫忙就說，爸幫不了，還有你哥幾個。但你得記著，你不只是你自己——你是世聰?shù)牡?，是我們田家的兒子，得扛住?！?/p>

　　“對，兄弟！”田海拍了拍田嫕的胳膊，“有事別自己憋著?！碧稞垺⑻锢硪哺胶?，眼里滿是支持。

　　田嫕看著家人的臉，鼻子一酸——這幾年在里面學(xué)的法律知識告訴他，找不回徐玘的可能很大。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我先去看看那座山，要是真沒希望了……往后，世聰就拜托爸和哥幾個多照看?！比缓笏D(zhuǎn)向田燁，語氣鄭重：“燁兒，你是哥哥里最大的，世聰還小，你多護(hù)著他點(diǎn)?！?/p>

　　田燁本來就沒忍住眼淚，這下更是泣不成聲，用力點(diǎn)頭：“叔，我知道！誰欺負(fù)世聰，我跟他拼命！”

　　車子一路疾馳，終于到了那座山前?？裳矍暗木跋?，讓田嫕渾身發(fā)冷——曾經(jīng)草木茂盛的山，如今被炸過的地方滿是碎石，光禿禿的一片，連當(dāng)年他掉崖的地方，都找不到熟悉的痕跡。他緩緩?fù)崎_車門，剛邁出一步，雙腿就軟得站不住，“撲通”一聲跪在了碎石地上。

　　“玘姐……”他的哭聲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這幾年的思念、悔恨、痛苦全喊出來，身子不住地發(fā)抖，眼看就要暈過去。田燁眼疾手快，沖過去一把扶住他，急得大喊：“伯們！快幫忙！小叔要暈了！”

　　田龍、田海趕緊跑過來，一人架著田嫕的一條胳膊；田恒也快步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聲音發(fā)緊：“快，送回安微老家！不能在這耗著！”

　　等田嫕再次睜開眼時，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這是他和徐玘曾經(jīng)一起住過的房間，墻上還貼著當(dāng)年兩人一起買的風(fēng)景畫。窗外傳來孩子的哭聲，他側(cè)耳一聽，是“媽媽”的喊聲，心猛地一揪。

　　原來，田恒怕田嫕出事，讓田龍一路加急往安微趕。車子剛進(jìn)安微境內(nèi)，田世聰就突然哭著喊“媽媽”——沒人知道，徐玘在魂魄離體的最后一刻，把自己的靈力分成了兩股：一股纏在田嫕身上，一股融進(jìn)了兒子血脈里。此刻，田世聰雖從沒見過父親，卻憑著靈力的牽引，覺得這個“白發(fā)叔叔”格外親近。

　　田嫕撐著身子坐起來，順著哭聲看去——門口站著個小小的身影，穿著藍(lán)色的小外套，眉眼、嘴角的弧度，跟徐玘長的一模一樣。那是田世聰，已經(jīng)六歲了。

　　兩人就這么呆呆地對視著，空氣里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最后，還是田世聰先開了口，奶聲奶氣的，帶著剛哭過的鼻音：“爸爸，你醒啦？燁哥說你是我爸爸……爸爸，我想媽媽了，你帶我找媽媽好不好？”

　　田嫕看著兒子酷似徐玘的臉，心口像被刀扎一樣疼，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哽咽著說：“世聰，都怪爸爸……爸爸沒保護(hù)好你媽媽，你媽媽她……”話沒說完，就泣不成聲。

　　田世聰從沒見過爸爸哭，嚇得也跟著哭起來，小手還攥著田嫕的衣角，小聲喊：“爸爸不哭……世聰不找媽媽了，爸爸別難過……”

　　房間外的家人聽到哭聲，趕緊走了進(jìn)來。第一個進(jìn)門的是母親徐靈，她手里還端著剛熱好的粥，看到田嫕醒了，快步走過來，卻在看到他滿頭白發(fā)時，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曾經(jīng)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兒子，才三十五歲啊，怎么就白了頭？

　　徐靈把粥放在床頭柜上，伸手想摸田嫕的頭發(fā)，又怕碰疼他，只能輕聲問：“嫕兒，好些了沒？餓不餓？娘給你熬了小米粥，你喝點(diǎn)墊墊肚子?！?/p>

　　田嫕看著母親哭紅的眼睛，心里一暖，搖了搖頭：“娘，我沒事，也不餓。”這時，他才看到父親、三個哥哥和嫂子們都站在門口，大姐田秀也來了，手里還提著一袋水果。他強(qiáng)扯出個笑，聲音還有點(diǎn)?。骸澳銈兌荚谘?，讓你們擔(dān)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