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田世聰卻堅定地點點頭,說:“媽媽也跟聰兒講過很多她的事,聰兒也明白爸爸說的話。只要爸爸不后悔,聰兒也不后悔?!?/p>
還沒等田嫕說話,田世聰又接著說:“爸爸如果不想留遺憾,就要做不會留下遺憾的事吧?!?/p>
田嫕緊緊地抱住兒子,說了句:“好好聽話,爸爸走了?!?/p>
田嫕最后摸了摸世聰?shù)念^,轉(zhuǎn)身上車。車子發(fā)動時,他從后視鏡里看到兒子還站在門口,小手揮得高高的,眼淚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攥緊了方向盤,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讓王闖認錯,早點回來陪兒子。
當田世聰離開田嫕的懷抱時,他緩緩跪地,一直望著車子遠去的方向,直到看不到車影才起身,轉(zhuǎn)身回房。而田嫕這次離開父母,以及家里的所有人,仿佛與過去的生活徹底告別,他唯一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他沒有開車離開家,也沒有帶走一樣東西,唯一帶走的,是對徐玘的思念和為她討公道的執(zhí)念。
田嫕坐著大巴車,經(jīng)過漫長的路途,終于來到《N市》的某區(qū)某地,這里是王闖的所在地。他在人群中苦苦尋找,終于找到了照片上的王闖。那一刻,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fā),他失去了理智,做出了沖動的舉動。隨后,他拿出手機,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電話接通,傳來一個清晰的女聲:“你好,這里是某區(qū)派出所,請問有什么可以幫你的?”
田嫕的聲音苦澀而又平靜:“我叫田嫕,我犯了錯,我自首?!?/p>
電話那頭的警察顯然有些意外,忙說:“你再說一遍你在哪里?”
田嫕聽話地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位置。
警員立刻回應(yīng):“你不要離開那里,我們馬上到?!?/p>
田嫕掛斷電話后,點了一根煙,坐在地上默默地吸著。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隨著徐玘的離去而飄散。大約20分鐘后,三輛警車先后趕到現(xiàn)場。民警迅速從車上下來,看到一個神情恍惚的白發(fā)青年,當即上前控制住局面,給他戴上手銬。一名警員開始拍照,記錄現(xiàn)場情況。
隨后田嫕被逮到審訊室作詢問筆錄,警員與他一問一答。
警:姓名?
田:田嫕。
警:出生日期?
田嫕:1991年6月18日。
警:性別?
田嫕:男。
警:戶籍?
田嫕:灣北……
警:你與被害人王闖是否有仇?
田嫕:有。
警:什么仇?
田嫕:他的行為傷害了我在意的人。
警員嚴肅地說:“這個世上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即使有矛盾,也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哪能自己沖動行事?再問你一遍,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田嫕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因為他幾年前炸山,雖然他受過法律懲處,但我在意的人因為他的行為永遠離開了。我一時糊涂,沒能守住底線……”
警員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說:“田嫕啊,就算王闖有錯,也該由法律來裁決,私刑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這樣做,不僅傷害了別人,也毀了自己和家人,你可知錯?”
田嫕心無波瀾,平靜地說:“我認罪,我也接受任何處罰?!?/p>
警:“田嫕啊,今天之前你還在《Y監(jiān)獄》服刑,聽說你在服刑期間表現(xiàn)還算穩(wěn)定,獄管理者也幫你爭取過減刑,只是因為案件性質(zhì)特殊沒能成功。他們說你年紀不大,頭發(fā)卻白了,是因為心里有解不開的結(jié)?”
田嫕怕牽扯出更多關(guān)于徐玘的事,急忙說:“我沒有什么特別在意的人,也沒結(jié)過婚。警員,這些與案件無關(guān)吧?我認罪,接受處罰,其他的就不用說了?!?/p>
警:“你可知如果你不坦白,可能會影響對你的量刑……”
田嫕還沒等警員說完,忙說:“不用問了,人是我傷的,我認罪,接受一切處罰,再問我還是這句話?!?/p>
最終,《N市》人民法院判決田嫕故意殺人罪。因情節(jié)嚴重,判處田嫕賠償被害人家屬八十萬元,罰金八萬元;考慮到有自首情節(jié),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
田嫕被送入監(jiān)獄后的第一個月,父親、母親還有兒子田世聰來監(jiān)會見。但由于田世聰在法律上與田嫕無直系親屬證明,無法進入會見室。
田嫕見到父母后,面無表情地說:“爸、娘,是我罪有應(yīng)得。這次謝謝你們來看我,但下次就別來了,我沒打算活著出去?!?/p>
田嫕的父親與母親聽到田嫕的話后剛想說什么,可又想到田嫕說的不能牽連到徐玘,現(xiàn)在也只有淚眼婆娑的哭泣。
而田嫕說出這句話后,身邊的管理者對田嫕說:田嫕不要說一些反改造的話,不然將會結(jié)束此次會見。
田嫕答是后只能按照地獄要求繼續(xù)與親人的會見流程。
會見中,田嫕得知聰兒也來了,只是進不來。他讓父親轉(zhuǎn)達:“聰兒,爸爸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但爸爸不后悔?!?/p>
父親堅定地說:“世聰很懂事,你跟他講的話他都記在心里,上學成績也好,不用你操心?!?/p>
在短短的三十分鐘里,田嫕與父母盡量聊些輕松的話題,仿佛想暫時忘記眼前的處境。當會見結(jié)束,掛斷電話時,田嫕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見大廳。
田嫕的父母剛走出會見大廳,田世聰就急忙跑過來問:“爺爺,有沒有見到爸爸?”
田恒與徐靈雙眼含淚,田恒說:“見到了,你爸爸讓我給你帶話呢?!?/p>
隨后,他將田嫕的話大致傳達給了田世聰。
田世聰聽完爺爺講的話,對著監(jiān)獄的方向大聲喊:“爸爸,如果有來世,聰兒還做你兒子。”
田世聰?shù)脑?,像一根針,刺痛了田恒與徐靈的心。他們的淚水早已流干,此刻,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沉重和對未來的茫然。
田世聰?shù)暮霸捥飲澛牭搅?,但也沒有回話就與管理者回到改造崗位上。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田嫕在監(jiān)獄中認識了一個因違法犯罪即將執(zhí)行死刑的李孝天。
李孝天見田嫕為人誠懇,便把一些機械制作工藝教給他,還將相關(guān)的制作技巧和手工圖紙都傳授給了他,畢竟被判死刑即將執(zhí)行槍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至于教田嫕的東西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田嫕學得很認真,在李孝天行刑前,他把學到的內(nèi)容復述了一遍,并將手工圖紙完整地畫了出來。
當李孝天被依法執(zhí)行死刑后,田嫕更加刻苦地鉆研他留下的技藝。同時,他開始學習唐詩、宋詞。他心中懷揣著一個渺茫的愿望:若有來生,再見徐玘時,能與她吟詩作對,彌補今生所有的遺憾。在這冰冷的監(jiān)獄里,田嫕的靈魂仿佛在黑暗中守著一絲微光——那是他對徐玘的愛,是對過往的追念,也是他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