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風卷著細碎的寒意,刮過市一院門診樓前的香樟樹,落下幾片枯黃的葉子。許南帆將黑色越野車穩(wěn)穩(wěn)停在 parking 區(qū),抬手扯了扯身上剛換的深灰色羊毛大衣——剛從律所出來,沾著點嚴肅的寒氣,他特意回宿舍換了身干凈衣服,還在副駕放了一袋熱乎的糖炒栗子,那是季涔愔上周提過想吃的。
為期半個月的官司終于打贏,第一時間就往醫(yī)院趕。指尖劃過手機屏幕,季涔愔一小時前發(fā)的消息還停在對話框:“今天下午有兩臺手術,估計要晚點下班?!?/p>
不知什么時候,互相報備下班時間成了日常。
他彎了彎嘴角,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不急,我等你”自從上次許南帆說要追她,這大半年,只要不加班,他總會來醫(yī)院接她,送她回家,記得她胃不好,會提前買好溫熱的養(yǎng)胃粥,記得她貪吃,車里總會放著她愛吃的零食,記得她喜歡的小吃,每次見她,重來不空手,他見慣了法庭上的刀光劍影,面對喜歡的人,反倒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許南帆推開車門,打算去門診樓大廳的長椅上等,剛走兩步,就瞥見住院部樓下的梧桐旁站著一個人。
男人穿著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風衣,身形挺拔,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手里捧著一束包裝精致的紅玫瑰,花瓣飽滿,花莖上纏著銀色絲帶,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他不時低頭看表,目光卻始終鎖在門診樓的出口,神情里帶著幾分志在必得的期待,與周圍穿著病號服、步履匆匆的人群格格不入。
許南帆的腳步頓住,指尖不自覺收緊。他下意識地往旁邊的香樟樹后挪了挪,目光牢牢黏在那個男人身上——這個姿態(tài),分明是在等重要的人。
這時,兩個穿著護士服的小姑娘端著治療盤從住院部出來,路過梧桐旁時,腳步放緩,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那不是林氏集團的少東家嗎?昨天就來等了,今天還帶了花?!?/p>
“肯定是等季醫(yī)生??!上次他媽媽住院,就是季醫(yī)生主刀的,聽說之后就總來醫(yī)院晃悠?!?/p>
“季醫(yī)生又漂亮又溫柔,難怪人家上心……許先生可要有對手了。”
“可是我覺得許先生更帥?!?/p>
“季醫(yī)生應該更喜歡許先生吧?!?/p>
“誰知道呀,先看看這次季醫(yī)生收不收花!”
護士的聲音漸漸遠去,許南帆的心卻沉了沉。林氏集團的少東家?他有印象,上次追查一樁經濟案時見過對方的資料,叫林煜。季涔愔主刀過他母親的手術?這事她從沒提過。他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糖炒栗子,包裝袋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卻沒驅散心里的幾分涼意。
他沒再往大廳走,就靠在香樟樹下,目光在門診樓出口和林景明之間來回切換。風又大了些,他攏了攏大衣領口,耐心等待著——他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要干什么。
大約半小時后,門診樓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下班的醫(yī)護人員陸續(xù)走出。許南帆一眼就看到了季涔愔,她脫下了白大褂,里面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黑色長褲襯得雙腿纖細,長發(fā)松松挽在腦后,露出白皙的脖頸,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難掩清麗。她和身邊的同事說著話,腳步輕快地朝大門方向走來。
林景明顯然也看到了她,立刻挺直身形,臉上堆起溫和的笑,快步迎了上去,將紅玫瑰遞到她面前:“涔愔,下班了?這束花給你,感謝你上次把我媽媽的手術做得那么成功?!?/p>
季涔愔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禮貌卻疏離:“林先生,你太客氣了,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花我不能收?!?/p>
“只是一束花而已,別這么見外?!绷志懊鞑豢鲜栈厥?,眼神里帶著幾分執(zhí)著,“我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了,就是想請你吃個晚飯,就當是表達謝意,你別拒絕我?!?/p>
“真的很抱歉,林先生,我今晚還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飯?!奔句箰滞笸肆税氩剑荛_那束玫瑰,“你的心意我領了,花你還是拿回去吧?!?/p>
周圍幾個路過的醫(yī)護人員好奇地看過來,季涔愔語氣更冷了,她不喜歡這樣。她實在沒想到林景明會堵在這里,上次他媽媽出院后,他就找過她幾次,都被她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沒想到這次竟直接帶了花來醫(yī)院門口等。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季涔愔?!?/p>
季涔愔猛地轉頭,看到靠在香樟樹下的許南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找到了救星,等著他走過來。
許南帆應聲邁步走過來,臉上的緊繃散去,換上溫和的笑意,手里的糖炒栗子遞到她面前:“剛買的,還熱著,記得你想吃?!彼哪抗獾瓛哌^林景明和他手里的玫瑰,沒多說什么,卻自帶一種沉穩(wěn)的氣場。
季涔愔接過栗子,指尖觸到溫熱的包裝袋,心里的窘迫瞬間消散大半,語氣也自然了許多:“你怎么來了這么早?不是說還有收尾工作嗎?”
“提前弄完了,想著剛好能接你?!痹S南帆說著,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憊,抬手輕輕拂去她發(fā)間沾著的一片碎葉,動作自然又親昵,“想吃什么?”
這一幕落在林景明眼里,讓他臉色微微沉了沉。他上前一步,看向許南帆,語氣帶著幾分審視:“這位是?”
“他叫許南帆,是我的朋友?!奔句箰纸榻B道,又轉向許南帆,“這是林景明先生,他母親之前是我的病人?!?/p>
許南帆伸出手,與林景明握了握,指尖的力度恰到好處,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你好,許南帆?!彼麤]提自己的職業(yè),只簡單報了名字,卻讓林景明感覺到了幾分無形的壓迫。
“你好。”林景明松開手,看向季涔愔,語氣里帶著不甘,“季醫(yī)生,那你今晚的安排是和許先生一起?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我的邀請?我訂了城南那家很有名的淮揚菜。”
季涔愔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了些:“抱歉,林先生,我沒有和你一起吃飯的想法?!?/p>
林景明看著兩人并肩的姿態(tài),再看看自己手里沒人要的紅玫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再堅持也沒用,只好勉強笑了笑:“那好吧,季醫(yī)生,改天我再聯系你?!闭f完,轉身落寞地離開了。
等林景明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季涔愔才松了口氣,抬頭看向許南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媽媽出院后就總找我,我都快煩死了?!?/p>
“你確定他只是想感謝?”許南帆醋的不行。
季涔愔臉頰一紅,連忙擺手:“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一直都在拒絕。我就是把他當普通病人家屬看待的?!彼略S南帆誤會,解釋得有些急切。
許南帆看著她慌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切,就他,哪能和我比?”
兩人并肩朝停車區(qū)走去,初冬的風依舊有些冷,季涔愔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許南帆注意到后,脫下自己的羊毛大衣,輕輕披在她肩上。他的大衣帶著淡淡的雪松味。
坐進車里,許南帆發(fā)動車子,打開暖氣。溫暖的氣流瞬間彌漫開來,季涔愔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里忽然泛起一陣異樣的情愫。他總是這樣,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記得她的喜好,在細節(jié)上透著溫柔。從高三時的一次次打鬧,到重逢后的追求,那些細碎的瞬間,像一顆顆小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對了,你那個案子終于結束了?看你眼底都有青黑了?!奔句箰趾鋈婚_口,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上,語氣里帶著幾分心疼。
“嗯,結了。”許南帆側頭看了她一眼,剛好對上她關切的目光,心里一暖,“想著能趕上接你,就沒多休息。粥的話,你想吃小米的還是南瓜的?”
“小米吧,養(yǎng)胃?!奔句箰中α诵?,眼底的疲憊散去不少。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夜色里,路燈的光影透過車窗,在兩人臉上交替掠過。車廂里很安靜,只有輕柔的音樂在流淌,空氣里彌漫著糖炒栗子的甜香和彼此身上淡淡的氣息,溫馨又愜意。
到了季涔愔住的小區(qū)樓下,許南帆跟著她上樓——他說要親自把粥煮好再走。季涔愔的公寓很小,卻收拾得干凈整潔,陽臺上擺著幾盆綠植,陽光好的時候應該會很舒服。
許南帆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拿出米和砂鍋,動作嫻熟地洗米、加水、開火。季涔愔靠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面很安心。她走過去,遞給他一杯溫水:“先喝點水吧,看你剛才一直沒顧上?!?/p>
許南帆接過水,喝了一口。
砂鍋漸漸冒出熱氣,小米粥的香味彌漫在廚房里。許南帆關掉小火,讓粥慢慢燜著,這是季涔愔記憶中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