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樓內(nèi),紀(jì)伯宰置身于一群鶯鶯燕燕之間,軟榻上的他顯得漫不經(jīng)心。他的手臂隨意地搭在矮桌上,手肘微曲,撐著略顯疲憊的頭顱。雙眸輕合,呼吸漸穩(wěn),似乎已然沉入了夢鄉(xiāng)。周圍的歡聲笑語仿佛與他無關(guān),只余下一片靜謐籠罩在他周身,勾勒出一抹淡然的疏離感。
周圍的姑娘們望著沉睡的紀(jì)伯宰,只當(dāng)他是因激戰(zhàn)后的疲憊而陷入沉眠。殊不知,當(dāng)他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便再次跌入了那個自幼糾纏他的夢境——模糊不清、虛無縹緲,仿佛伸手便可觸碰,卻又始終遙不可及。
巨大的浴池中,粉色紗簾在氤氳的水汽中輕輕飄動。一男一女的身影糾纏交織,難分彼此。紀(jì)伯宰立于池邊,宛若一個無聲的旁觀者。他們看不見他,但他卻能清晰地看到那與女子膠著的男人——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此刻,那男人正將女子抵在池邊,狂烈地吻著她,動作帶著不容抗拒的占有感。然而,每當(dāng)紀(jì)伯宰試圖看清女子的面容時,劇烈的頭痛便如潮水般涌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只能捕捉到那一頭如瀑的發(fā)絲,以及發(fā)間插著的一支通體透紫、散發(fā)著幽冷光澤的簪子。那簪子仿佛一道無聲的嘲弄,在他混沌的意識里刺入一抹異樣的寒意。
“阿淵…”
那個屬于女人又軟又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她在喚他面前的男人。
“我在呢……”男人的回應(yīng)聲低沉而平靜,與他一貫的氣質(zhì)如出一轍。紀(jì)伯宰就站在一旁,目光微微凝滯,心頭那股難以名狀的異樣感愈發(fā)濃烈。一種強烈得近乎本能的占有欲悄然滋生,仿佛在無聲地宣告——面前的女人,只能是他的一切。
男人輕輕撐起身子,抬手替女人撥弄好臉頰邊散落的發(fā)絲。不知為何,這一次紀(jì)伯宰竟清晰地捕捉到了女人的眼神。那是一雙如盈盈秋水般透著光華的鳳眼,內(nèi)里波光流轉(zhuǎn),似能攝人心魄,又似蘊藏著無盡魅惑,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淪其中。
最重要的是,那眼角的一顆紅色淚痣,更為她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就在這一刻,那女人仿佛有所感應(yīng)般,驟然朝他這邊望了過來。一滴血紅的淚從她的右眼悄然滑落,她緩緩抬起手,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得陰冷,黑紅色的妖氣如潮水般涌現(xiàn),紛紛纏繞上她的身軀。紀(jì)伯宰望著她那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此刻卻因青筋暴起而顯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瞬便會香消玉殞。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如潮水般將他徹底吞噬。
“阿淵,救我…”
少女那虛弱的聲音,如魔咒般在紀(jì)伯宰的耳邊不斷回蕩。他痛苦地捂著頭蹲下身子,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被妖氣緊緊勒住脖頸,呼吸漸漸微弱直至消失。心痛如絞,他幾乎無法呼吸,抬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來阻止這一切,可手中卻空無一物。他就那樣看著,少女的眼神逐漸黯淡,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寂靜,唯有妖獸在周圍盤旋發(fā)出的聲響縈繞不休。
夢境崩塌,紀(jì)伯宰怒吼的聲音將身旁的女人們嚇了一跳。
她們注視著這位新晉戰(zhàn)神,忽見一滴淚水從他眼角滑落,他周身的氣氛也隨之變得異樣。眾人面面相覷,沉默片刻,終究是一名女子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邁步上前。
“紀(jì)大人這是夢魘了?”
“快,給大人揉揉肩,放松放松~”
說著,她給紀(jì)伯宰身邊的兩個少女使了使眼神。
紀(jì)伯宰(夜淵)不必,你們都退下。
紀(jì)伯宰那不容置疑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男人的心中滿是不悅,神色間也流露出明顯的不快。為首的女人見狀,輕輕抬手,示意所有的姑娘起身。她的動作雖輕,卻透著一股果斷,仿佛在這一瞬間做出了最為妥當(dāng)?shù)臎Q定。
“那大人好好休息,有事喚我?!?/p>
待眾人紛紛離去,紀(jì)伯宰抬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舉杯輕啜,動作閑適而緩慢,思緒卻如潮水般涌動。那雙屬于夢中女人的眼睛,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既有著勾人心魄的美艷,又透著令人心碎的絕望,仿佛深陷黑暗卻仍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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