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晨起,靈溪剛把木盒里的玉簪戴好,就聽見窗外傳來靈植園方向的喧鬧聲。她推開窗,見幾個宗門弟子正提著竹籃往靈植園走,籃子里裝著各色種子——是宗門每年初秋都要辦的“靈植節(jié)”,弟子們需培育出自己的靈植,待成熟后用來煉制丹藥或法器。
“靈溪姑娘,早??!”張嬸端著一碗山楂粥走過來,粥上還飄著幾粒蜜棗,“這是仙尊昨兒讓我熬的,說山楂能開胃,你今早練劍前多喝些?!?/p>
靈溪接過粥碗,酸甜的香氣漫開來,正好解了昨日桃子醬的膩。她剛喝了一口,就見墨淵從靈植園方向走來,手里提著一個小小的竹籃,竹籃上蓋著素色的絹帕,月白道袍的下擺沾了點泥土——顯然是剛從靈植園回來。
“今日靈植節(jié),你也需培育一株靈植。”墨淵把竹籃遞到她面前,語氣依舊平淡,“這里面是‘凝露草’的種子,易存活,適合初學者?!?/p>
靈溪接過竹籃,掀開絹帕,見里面除了飽滿的淡綠色種子,還有一張疊得整齊的紙條,上面用清雋的字跡寫著培育方法:“每日辰時澆一次靈泉水,不可多澆;午后需移至半陰處,忌強光;若葉片發(fā)蔫,可滴一滴靈桃汁?!?/p>
她剛想道謝,就聽見墨淵的心聲:“昨日特意去靈植園選的凝露草,比其他種子好養(yǎng)活,她第一次培育,別讓她挫敗。紙條上寫得細些,省得她看不懂來問我,顯得我太啰嗦。對了,靈桃汁我裝在小瓷瓶里,放在竹籃底下,她應該能找到。”
靈溪悄悄摸了摸竹籃底,果然摸到一個小小的白瓷瓶,瓶身上刻著鈴蘭紋樣——和她的玉瓶、香囊一模一樣。她抬頭看向墨淵,見他正假裝整理劍穗,耳尖泛著淺紅,忍不住笑了:“謝謝師尊,這凝露草的種子真好看,我一定好好培育。”
墨淵的指尖頓了頓,轉身往練劍臺走:“盡早培育,莫要耽誤練劍?!毙睦飬s在雀躍:“她喜歡就好!早知道該多選幾種種子,讓她挑自己喜歡的。等會兒練完劍,我得去靈植園看看她的凝露草,別讓她澆多了水,凝露草怕澇,澆多了根會爛?!?/p>
兩人往練劍臺走時,晨露還沾在靈植園的葉片上,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來,把泥土的香氣烘得暖暖的。靈溪提著竹籃,忽然想起昨日墨淵吃桂花糕時的模樣,忍不住問:“師尊,你昨日吃的桂花糕,是不是覺得有點糙?我今日再給你做些,這次一定揉得軟些?!?/p>
墨淵的腳步頓了頓,聲音輕了些:“不必麻煩,尋常糕點罷了?!毙睦飬s在亂撞:“她居然記得!昨日的桂花糕明明很好吃,就是有點糙,她居然看出來了。要是她再做,我得早點去膳房等著,免得被其他弟子撞見,問東問西。對了,得讓張嬸多準備些桂花,她上次放的桂花不夠多,這次多放些才香?!?/p>
練劍臺上,墨淵教靈溪練“御風術”——比御劍更輕巧,適合在林間穿梭。靈溪剛引氣,就覺得身子往旁邊歪了歪,墨淵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溫熱透過衣料傳過來:“穩(wěn)住,靈力往指尖聚,別散?!?/p>
他的聲音很穩(wěn),心里卻在緊張:“怎么又歪了?是不是今早的山楂粥喝少了,沒力氣?還是御風術太難,她學不會?早知道該先教她更簡單的‘輕身術’,不該急著教御風術。”
靈溪調整了氣息,這次終于穩(wěn)住了身形,像片葉子似的在練劍臺邊飄了兩步?!皫熥?,我成了!”她驚喜地回頭,卻見墨淵的額角沁出了薄汗,顯然是怕她摔著,一直用靈力護著她。
“嗯,尚可?!蹦珳Y收回手,從袖袋里摸出一塊帕子遞過去,“擦擦汗?!毙睦飬s在想:“她飄起來的時候,像只小蝴蝶,和她娘當年學御風術時一模一樣。剛才扶她的時候,沒碰著她的腰吧?會不會覺得我逾矩了?”
靈溪接過帕子,忽然想起竹籃里的凝露草種子,輕聲說:“師尊,等會兒練完劍,我想去靈植園把凝露草種上,你能陪我去嗎?”
墨淵的耳尖紅了些,假裝看遠處的靈植園:“些許小事,你自己去便可?!毙睦飬s在答應:“好?。≌媚芙趟趺赐诳?,怎么放種子,省得她放太深,芽長不出來。還能看看靈植園的其他靈植,有沒有適合她的,下次再給她帶些。”
靈溪早把他的心聲聽得明明白白,故意皺了皺眉:“可我怕種不好,要是種子不發(fā)芽,怎么辦呀?”
墨淵的語氣軟了些:“罷了,我陪你去便是?!毙睦飬s在松了口氣:“還好她求我了,不然我主動提,顯得我太在意。等會兒去靈植園,得找個陽光好又不曬的地方,凝露草喜歡半陰的環(huán)境,她肯定不知道?!?/p>
練完劍,兩人往靈植園走。墨淵果然選了個靠近溪畔的地方,這里既有陽光,又有竹林擋著強光,泥土也松軟。他蹲下身,用靈力在地上劃出一個淺坑,動作很輕,生怕傷了土里的其他靈根:“種子放這里,深度剛好,太深芽難出,太淺易被鳥啄?!?/p>
靈溪跟著他的動作,把種子放進坑里,剛想蓋土,就見墨淵伸手攔住:“慢些,先鋪一層腐葉,能保水?!彼麖男浯锩鲆恍〈~,均勻地鋪在種子上,動作細致得像在呵護什么珍寶——靈溪的讀心術里,鉆進來他的碎念:“這腐葉是我前幾日特意曬的,還加了點靈泉的水,能讓種子長得快些。她要是看見種子發(fā)芽,肯定會開心。”
種完凝露草,靈溪蹲在旁邊看,忽然發(fā)現墨淵的指尖沾了點泥土,卻沒在意——他平日里最愛干凈,連道袍上的褶皺都要捋平,此刻卻任由泥土沾在指尖?!皫熥穑愕氖峙K了。”靈溪拿出帕子遞過去,故意逗他。
墨淵的耳尖瞬間紅了,接過帕子飛快地擦了擦,轉身往溪邊走:“些許泥土,不足為懼?!毙睦飬s在懊惱:“怎么忘了擦手?剛才蹲下來種種子的時候,應該用靈力隔開泥土的,她會不會覺得我邋遢?早知道該帶塊干凈的帕子,不該用她的?!?/p>
靈溪看著他慌亂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她蹲在凝露草旁,輕輕澆了點靈泉水,忽然聽見墨淵的心聲從溪邊傳來:“明日得再來看看,要是種子沒動靜,就滴兩滴靈桃汁,別讓她發(fā)現。她要是知道我偷偷來,肯定會覺得我多管閑事?!?/p>
午后,靈溪回屋時,見木盒里多了一個小小的竹牌,竹牌上刻著“凝露”二字,字跡清雋——是墨淵的字。她拿起竹牌,忽然想起早上竹籃里的紙條,心里暖暖的:原來師尊連給靈植的名字都想好了。
傍晚時分,靈溪偷偷去靈植園看凝露草,卻見墨淵正蹲在她的凝露草旁,手里拿著那個裝靈桃汁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往泥土里滴了一滴。月光灑在他身上,月白道袍泛著淡淡的光,像披了層銀紗。
“師尊?”靈溪輕聲喊了一聲。
墨淵的動作頓了頓,站起身時,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我……路過此處,見你的靈植有些蔫,便幫你澆了點靈桃汁?!?/p>
靈溪忍著笑,走上前:“謝謝師尊,我就說我的凝露草怎么比別人的精神,原來是師尊幫我?!?/p>
墨淵別過臉,假裝看遠處的竹林:“些許小事,不必掛懷?!毙睦飬s在慌:“居然被她看見了!早知道該晚點來,不該這么急。她會不會覺得我多管閑事?還是覺得我太在意她的靈植?”
靈溪沒戳破他的心思,從袖袋里摸出一塊山楂糕遞過去:“師尊,這是我下午做的山楂糕,你嘗嘗,比上次的桂花糕軟些?!?/p>
墨淵接過山楂糕,咬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在嘴里散開,比他吃過的任何一塊糕點都合口味。“尚可?!彼卣f,心里卻在想:“太好吃了!早知道該讓她多做些,放在丹房里,煉藥累了就能吃一塊。下次要不要跟張嬸學做山楂糕?這樣就能給她做了,省得總讓她費心。”
兩人往回走時,月光把影子拉得長長的。靈溪忽然想起木盒里的竹牌,輕聲說:“師尊,你給我的凝露草刻了竹牌,我很喜歡?!?/p>
墨淵的腳步頓了頓,聲音輕了些:“不過是隨手刻的,免得你認錯了靈植?!毙睦飬s在雀躍:“她喜歡就好!早知道該刻得好看些,不該只刻‘凝露’二字,下次給她的靈植刻個鈴蘭紋樣,她肯定更喜歡?!?/p>
回到住處時,靈溪把竹牌放進木盒里——里面已經有了淡藍色的帕子、鈴蘭香囊、裝藥膏的瓷瓶、桃子核、玉簪,還有這塊刻著“凝露”的竹牌。她摸著這些物件,忽然覺得,云渺峰的日子,就像這些帶著溫度的小物件,一點點把她的心填得滿滿的。
剛躺下,就聽見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還是墨淵。靈溪屏住呼吸,聽見他的心聲:“明日辰時得提醒她澆靈泉水,別讓她忘了。還有,她的御風術還不熟練,明日教她練‘輕身術’,更簡單些,免得她累著。對了,她的山楂糕快吃完了,明日讓張嬸多準備些山楂,讓她再做些……”
腳步聲漸漸遠了,靈溪抱著枕邊的香囊,聞著薄荷和紫花地丁的淡香,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她知道,師尊的溫柔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是靈植園里的碎念,是竹牌上的字跡,是偷偷滴落的靈桃汁,是那些藏在“尚可”“些許小事”背后的在意。
窗外的月光灑在木盒上,把那些物件照得格外暖。靈溪悄悄想著:師尊,你的心聲這么甜,我會好好珍藏的。往后的靈植節(jié),往后的每一個日子,有你陪著,就算是培育靈植這樣的小事,也變得格外有趣呢。
轉天辰時,靈溪剛到靈植園,就見墨淵提著一個小小的水桶站在她的凝露草旁,水桶里裝著靈泉水——顯然是特意來幫她澆水的。他見靈溪來,故作平淡地說:“路過此處,見你未澆水,便幫你提了些靈泉水?!?/p>
靈溪看著他眼底藏不住的溫柔,笑著接過水桶:“謝謝師尊,有你在,我再也不怕我的凝露草長不好了?!?/p>
墨淵的耳尖又紅了,轉身往練劍臺走:“盡早澆水,莫要耽誤練劍?!毙睦飬s在想:“她居然這么說!早知道該每天都來幫她澆水,這樣就能多見她一會兒了。等她的凝露草成熟了,就用它給她煉制凝神丹,比普通的丹藥好用多了……”
靈溪提著水桶,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云渺峰的秋天,因為有這樣一位嘴硬心軟的師尊,連風都變得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