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劍法第四式練成那日,云渺峰下了第一場雪。細(xì)碎的雪粒飄落在靈植園的竹架上,積了層薄薄的白,凝露草的玉盒放在靈溪窗邊,盒蓋的聚靈紋在雪光里泛著淺淡的青色。靈溪晨起推開窗,就見后山的梅樹間飄著抹月白身影——墨淵正站在最大那株紅梅下,手里拿著把竹掃帚,小心翼翼地掃著樹下的雪,掃帚尖避開了剛冒芽的梅苞,顯然是怕雪壓壞了花苞,天沒亮就去了后山。
“靈溪姑娘,快喝碗桂圓紅棗羹!”張嬸提著食盒走來,瓷碗里的紅棗燉得透亮,桂圓肉沉在羹底,泛著暖紅的光,“仙尊說今日下雪,你練劍會冷,特意讓我加了些紅糖,還叮囑紅棗要去核、桂圓要去殼,說你怕硌牙也怕甜得發(fā)膩。”
靈溪接過羹碗,暖意順著指尖漫到心口,剛喝了一口,就見墨淵從雪霧里走來,手里還握著那把竹掃帚,耳尖紅得像枝頭的紅梅——不用聽心聲,她也知道,梅樹的花苞護(hù)得極好,他正偷著樂。
“今日練完劍,帶你去后山看梅花。”墨淵走到她面前,語氣依舊平淡,可靈溪的耳朵早已捕捉到他的心聲:“紅梅苞都冒尖了!昨晚守到子時,就怕雪下大壓壞花苞。提前在梅樹下搭了竹棚,棚頂鋪了絨布,別讓雪落在她身上;棚下墊了三層絨墊,她坐著不冷;還在棚角掛了暖手爐,里面灌了靈泉水,能暖一下午,別讓她凍著手。她第一次看雪天的梅花,得提前把路掃干凈,雪厚了容易摔,剛才掃了三遍,應(yīng)該不滑了?!?/p>
靈溪忍著笑,故意問:“師尊帶弟子看梅花,是要認(rèn)靈植嗎?”
墨淵的指尖頓了頓,假裝把竹掃帚靠在廊柱上(怕掃帚尖碰著她的裙擺):“不過是讓你看看雪天的景致,免得總待在練劍臺悶得慌。練完劍便去后山,莫要多問。”心里卻在急:“不是認(rèn)靈植!是想讓她看喜歡的梅花!快些練劍,練完就能去了!暖手爐里的靈泉水是剛換的,還熱著;棚下備了她喜歡的杏仁糕,放在保溫的食盒里,別讓糕涼了;梅枝上系了紅繩,風(fēng)一吹好看,她要是喜歡,回去能剪段紅繩給她系香囊,別讓她覺得沒趣?!?/p>
兩人往練劍臺走時,雪還在下,青石路上的雪被掃得干干凈凈,只留了層薄薄的雪粒,踩上去咯吱響。墨淵走在前面,腳步慢了些,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靈溪的棉鞋——靈溪的心聲里,鉆進(jìn)來他的碎念:“棉鞋鞋底磨軟了嗎?上次讓裁衣坊處理,應(yīng)該不滑了;她的圍巾夠厚嗎?早上看她圍的還是薄絨的,早知道該給她織條厚的,用云絲絨線,軟和還擋風(fēng);要不要幫她提劍?不行,太刻意了,等她自己提,要是累了肯定會說,到時候再幫她?!?/p>
靈溪故意踩在一片稍厚的雪粒上,腳下輕輕一滑,墨淵果然快步回頭,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zé)嵬高^棉衣袖口傳過來:“怎的這般不小心?雪?;?,走慢些?!毙睦飬s在緊張:“還好扶住了!棉鞋還是滑?等會兒看完梅花,讓裁衣坊在鞋底加層防滑紋;她的手腕怎么這么涼?等會兒到了竹棚,一定要讓她握暖手爐;剛才扶她的時候,沒握太久吧?會不會覺得我刻意?”
“謝謝師尊,是雪粒太滑啦?!膘`溪抬頭笑,看見墨淵的耳尖紅得像山楂,忍不住晃了晃手腕:“師尊,你看這雪落在梅枝上,像不像裹了層糖霜?”
他的手悄悄松了些,卻沒完全放開,假裝看遠(yuǎn)處的雪山:“不過是些雪,有什么好看的?!毙睦飬s在想:“她笑的時候,眼睛亮得像雪光!早知道該折枝帶雪的梅枝,放在玉瓶里,能插三天,她要是想看來就能看;棚下的杏仁糕是昨天讓膳房做的,加了她喜歡的桂花蜜,應(yīng)該合口味;暖手爐的繩子纏了絨布,她拿著不硌手,剛才特意檢查了三遍,沒纏錯?!?/p>
練劍臺上,靈溪已經(jīng)能把流云劍法的第四式練得流暢自如。她握著流云劍,銀鈴在雪風(fēng)里叮當(dāng)作響,劍光掠過雪粒,像流云漫過雪地,墨淵站在一旁,目光追著她的身影,手里的劍穗被他捻得發(fā)潮——心聲里滿是欣慰:“第四式練得真好!比昨日又熟練了些!她握劍的樣子,比當(dāng)年她娘練流云劍法時還靈動。等會兒去看梅花,得幫她折枝最艷的紅梅,別讓她夠不著;暖手爐放在棚角,她伸手就能拿到;杏仁糕的食盒是保溫的,打開還熱著,她肯定喜歡?!?/p>
靈溪故意停在練劍臺邊,假裝收劍時手滑,墨淵果然快步上前,伸手托住她的手背,幫她穩(wěn)住劍鞘,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來:“收劍時要沉氣,怎的總慌?”心里卻在慌:“還好托住了!沒碰著她的手指吧?會不會覺得我管太多?早知道該離她遠(yuǎn)些,可又怕她傷著,真是矛盾;她的手背怎么這么涼?等會兒到了竹棚,一定要讓她握暖手爐,別凍著?!?/p>
“師尊,我沒事,就是剛才手凍得有點僵。”靈溪笑著掙開他的手,把劍抱在懷里,“你聽,劍穗的銀鈴在雪風(fēng)里更好聽了!”
墨淵的耳尖更紅了,轉(zhuǎn)身往練劍臺外走:“練完劍了,去后山?!毙睦飬s在亂撞:“她剛才抱劍的樣子真乖!頭發(fā)上沾了雪粒,像撒了碎鉆;早知道該帶塊帕子,幫她擦雪粒,可又怕太刻意;竹棚下的絨墊夠厚嗎?三層應(yīng)該夠了,要是不夠,等會兒把我的外袍脫下來給她墊著,別讓她凍著腰。”
練完劍,兩人往后山梅樹走。墨淵果然把路掃得很干凈,雪粒只沒過腳踝,走起來不滑;路邊的梅枝上系著紅繩,風(fēng)一吹,紅繩在雪光里晃,像串在枝頭的火苗。快到竹棚時,靈溪就看見棚頂?shù)慕q布上積了層雪,棚角掛著的暖手爐泛著銅色的光,棚下的竹椅上墊著三層絨墊——都是她熟悉的、透著心意的樣子。
“師尊,這竹棚是你搭的嗎?”靈溪驚喜地跑過去,剛坐在竹椅上,就見墨淵從懷里摸出個保溫食盒:“里面是杏仁糕,你要是餓了,便吃些。”心里卻在想:“食盒是特意找鐵匠打的,內(nèi)壁墊了絨布,保溫好;杏仁糕加了桂花蜜,是她喜歡的甜;食盒蓋刻了鈴蘭紋,和她的香囊配一對;她要是覺得糕干,棚下還放了熱茶,是她喜歡的菊花茶,加了冰糖,不苦,就放在暖手爐旁邊,她伸手就能拿到?!?/p>
靈溪接過食盒,打開一看,杏仁糕上還撒了層細(xì)糖霜,像沾了雪粒,咬一口,甜里帶著桂花的香,一點都不膩。她剛想再吃一塊,就見墨淵站在梅枝旁,手里折了枝開得最艷的紅梅,卻沒遞過來,只偷偷捏著花枝,耳尖更紅了——顯然是怕她覺得刻意,不好意思遞。
“師尊,這紅梅真好看!”靈溪走過去,指著枝頭的花苞笑,“要是能折一枝插在玉瓶里,肯定好看?!?/p>
墨淵的指尖頓了頓,假裝隨手折下那枝紅梅,遞到她面前:“不過是枝普通的梅花,你要是喜歡,便拿著?!毙睦飬s在慌:“這枝是特意挑的!花苞最多,開得最艷,剛才折的時候避開了刺,別讓她扎著手;花枝上的雪粒擦干凈了,別滴在她衣服上;她要是喜歡,等會兒再折幾枝,讓她帶回住處插,玉瓶就在她窗邊,放著正好,不用再找?!?/p>
靈溪接過紅梅,指尖觸到墨淵的指尖,溫溫的,像暖手爐的溫度。她剛想道謝,就見墨淵轉(zhuǎn)身往棚角走:“暖手爐在那兒,你要是冷,便握著?!毙睦飬s在想:“她剛才碰我指尖了!是不是不小心的?她的手還是涼,得讓她多握會兒暖手爐;熱茶在暖手爐旁邊,是溫的,不燙嘴,她應(yīng)該能看見;梅枝上的紅繩要是喜歡,等會兒剪段給她,就說隨手剪的,別讓她知道我特意系的。”
兩人在竹棚里待了許久,靈溪坐在絨墊上吃杏仁糕、賞梅花,墨淵站在棚邊掃雪,偶爾偷瞄她一眼,見她笑得開心,嘴角悄悄彎了彎——靈溪的心聲里,鉆進(jìn)來他的碎念:“她吃杏仁糕的樣子真可愛!嘴角沾了點糖霜,要不要幫她擦?不行,太刻意了,等她自己擦;熱茶快涼了,等會兒再換壺?zé)岬?,別讓她喝涼的;雪要是下大了,就早點送她回去,別讓她凍著;她要是喜歡梅花,明年冬天還帶她來,提前把梅樹養(yǎng)得更壯些,開更多的花?!?/p>
傍晚回去時,靈溪抱著紅梅、食盒和暖手爐,墨淵跟在她身后,手里拿著那把竹掃帚——還在掃路邊的雪,怕她走滑。走到靈溪的住處門口,墨淵把掃帚靠在廊柱上:“紅梅插在玉瓶里,別放在風(fēng)口,能開得久些?!毙睦飬s在想:“玉瓶里的水得換溫水,別用涼水,梅花容易謝;食盒里的杏仁糕還有幾塊,讓她晚上餓了吃;暖手爐里的靈泉水還熱著,她要是冷,晚上也能握;雪要是下大了,明天早上我來掃她門口的雪,別讓她出門滑著?!?/p>
“謝謝師尊?!膘`溪接過暖手爐,剛想開門,就見墨淵轉(zhuǎn)身要走,忍不住喊住他:“師尊,明日還能來竹棚看梅花嗎?”
墨淵的腳步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雪風(fēng):“尚可,不過要練完劍再去,莫要耽誤修煉?!毙睦飬s在雀躍:“她居然想再來!當(dāng)然可以!明日要早點來掃雪,把竹棚收拾得更干凈些;杏仁糕再讓膳房做些,加更多的桂花蜜;暖手爐換個新的,里面灌更熱的靈泉水;熱茶換成她喜歡的百合茶,加些冰糖,別讓她喝膩了?!?/p>
靈溪看著他快步走遠(yuǎn)的背影,月白道袍上沾了層雪粒,像裹了層糖霜,卻透著暖。她走進(jìn)住處,把紅梅插在窗邊的玉瓶里,倒了溫水,果然像墨淵說的那樣,花苞在溫水里更精神了。食盒里的杏仁糕還剩三塊,放在窗邊的木盒旁,暖手爐放在枕邊,泛著溫溫的光——木盒里的物件又多了幾樣,紅梅、食盒、暖手爐,和之前的帕子、香囊、玉簪、畫冊、竹勺、棉鞋、酸棗籃、蜂蜜罐、玉盒、暖手膏擺在一起,滿滿一盒子的暖,像裝了整個云渺峰的冬天。
靈溪抱著木盒,聞著暖手爐的靈泉香,忽然覺得,這修仙路的每一個日常,都因為有墨淵的“尚可”“些許小事”,變得比杏仁糕還甜,比桂圓紅棗羹還暖。她悄悄想著:師尊,你的心聲這么溫柔,我會好好珍藏這一盒子的暖,也會好好學(xué)劍法、好好養(yǎng)梅花,等明年冬天梅花開的時候,還陪你一起看,就像你陪我看楓葉、摘酸棗、接靈泉水、處理靈草那樣,一直陪著你。
轉(zhuǎn)天晨起,靈溪剛到練劍臺,就見墨淵手里拿著條云絲絨圍巾,淡藍(lán)色的,上面繡著小小的鈴蘭紋——顯然是剛織好的。“今日雪大,圍上圍巾,別凍著脖子。”墨淵把圍巾遞過來,語氣依舊平淡,心里卻在想:“圍巾織了三天,用的是最軟的云絲絨線,不扎脖子;鈴蘭紋是按她香囊上的繡的,繡了兩遍才像;圍巾夠長,能繞兩圈,更暖和;她要是喜歡,下次再織條別的顏色,換著圍,別讓她凍著?!?/p>
靈溪接過圍巾,指尖觸到柔軟的絨線,暖意順著指尖漫到心口。她圍上圍巾,跟著墨淵的動作,慢慢提起劍,銀鈴在雪風(fēng)里叮當(dāng)作響,劍光掠過雪粒,像流云漫過雪山。墨淵站在她身邊,耐心地糾正她的姿勢,指尖偶爾碰到她的圍巾,又飛快地收回——靈溪的心聲里,滿是他的溫柔碎念:“她圍圍巾的樣子真乖!淡藍(lán)色很襯她;手腕再抬一點,別累著;練完劍帶她去竹棚,給她煮百合茶,加些冰糖,她肯定喜歡;雪要是下大了,就早點回來,別讓她凍著……”
靈溪看著墨淵認(rèn)真的側(cè)臉,雪光落在他的發(fā)間,像撒了層碎銀。她忽然覺得,木盒里的物件會越來越多,就像墨淵藏在心里的溫柔,會一點點填滿她的修仙路。往后的日子,不管是練劍、賞梅花,還是在竹棚里吃杏仁糕,只要有他在,就算是最普通的日常,也會變得格外珍貴,像雪天里的紅梅那樣,裹著滿滿的甜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