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跳下后窗,瓦片在腳下發(fā)出細碎的脆響。她不敢回頭,只知道每多跑一步,離夏至的承諾就更近一分。
天闕的位置她只在撿廢品時遠遠見過——那棟盤踞在山頂?shù)陌咨ㄖ?,像只蟄伏的巨獸,在夜色里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意。
山路上的風帶著草木的腥氣,吹得額角的傷口生疼。秋葉摸出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來,油紙包背面的號碼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撥號時,她的指尖在“通話”鍵上懸了很久,直到山下傳來警笛的轟鳴,才咬著牙按了下去。
“嘟——嘟——”
三聲長音后,電話被接起,沒有問候,只有一道女聲,冷得像山巔的積雪:“說事?!?/p>
“夏至讓我找你的,”秋葉的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她說……可以收網(wǎng)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久到秋葉以為信號斷了,才聽見對方問:“她的信物?”
秋葉一愣,隨即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那枚竹刻楓葉,對著話筒輕聲說:“她刻的楓葉,背面有個‘夏’字?!?/p>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帶著某種確認的意味?!皬奈鱾让艿郎蟻?,報暗號‘霜降’。”女人說完便掛斷了,沒有多余的話。
西側密道藏在一片野生的薔薇叢后,藤蔓下的石門被落葉掩蓋著。秋葉用石塊敲了敲,石門竟緩緩向內(nèi)滑開,露出條黑黢黢的通道,盡頭亮著微弱的燈光。
“進來?!蓖ǖ览镎局鴤€穿黑色勁裝的女人,腰間別著短刀,眼神銳利如鷹,“首領在等你?!?/p>
走在鋪著地毯的走廊里,腳步聲被完全吸收。這里和義盟的粗糲不同,墻上掛著價值不菲的油畫,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處處透著不動聲色的財力。秋葉攥緊油紙包,感覺自己像個誤入華麗劇場的拾荒者。
首領的書房在頂樓,推開門的瞬間,秋葉被窗臺上的月光晃了眼。一個穿著唐裝的女人正臨窗而立,她留著一頭利落的狼尾,眉眼間滿是英氣,手里把玩著紫檀木手串,聽見動靜便轉過身來——眉眼間帶著種久經(jīng)世事的淡漠,卻在看見秋葉額角的血跡時,眉峰微蹙。
“夏至的人?”她的聲音比電話里柔和些,卻依舊帶著距離感嗓音有些低沉,“東西帶來了?”
秋葉把油紙包遞過去,指尖還在發(fā)顫:“她說……這是義盟走私軍火的證據(jù),還有他們拐賣孩子做實驗的記錄?!?/p>
旗袍女人拆開油紙包,指尖劃過那些泛黃的紙頁,眼神漸漸沉了下去?!叭昵八业轿視r,說這些東西能讓義盟萬劫不復,”她抬眼看向秋葉,“我本不想管,畢竟江湖事,管多了都是麻煩。但趙峰那老東西,連孤兒院的孩子都敢動,真他媽不是個東西?!?/p>
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拿起內(nèi)線電話:“通知下去,按原計劃行動。告訴各組,這次不用留手。”
掛了電話,她看著秋葉:“夏至在品茗軒?”
“是,她被警察圍住了,趙峰也在那?!鼻锶~急道,“你們能不能……”
“放心?!迸舜驍嗨?,走到墻邊按下暗格,里面露出臺監(jiān)控屏幕,正顯示著品茗軒的畫面——夏至被兩個警察“看押”著,站在趙峰身邊,臉上竟沒什么驚慌,反而在趙峰罵罵咧咧時,輕輕踹了他一腳。
天闕首領突然開口:“警局里有我們的人,會護送她到安全地方。在警局安插眼線的可不止有義盟?!?/p>
屏幕里,趙峰突然掙扎起來,對著夏至破口大罵:“你這個叛徒!我那么看重你,這些年我哪里對你不好?你對得起我的信賴嗎!”
夏至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來,清晰而冷靜:“你的信賴?你是指利用我去福利院接納那些孩子,美其名曰‘給他們一個家’但實際上是為了拿他們做實驗,給他們注射你私自研發(fā)的藥劑,關在斗獸場死斗。后來你發(fā)現(xiàn)孩子太脆弱了,不適合這個實驗,你又把你手下的人叫去,其中就有我出生入死的隊友,他們對你不好嗎?你一句話,他們命都能搭進去!你對得起他們的信賴嗎???!趙峰!你還是人嗎!”
趙峰的臉瞬間慘白,周圍的警察都愣住了。秋葉看著屏幕里的夏至歇斯底里的怒吼,她打心底里心疼,不由得想,要是經(jīng)歷這些的不是夏至,是自己就好了,夏至是不是就不會這么難受了。
“我們的人會在半路‘截’下她?!碧礻I首領關掉監(jiān)控,“你留在這里等,或者跟我去倉庫?!?/p>
“倉庫?”
“義盟藏軍火的地方,”她拿起車鑰匙,“趙峰以為藏得隱蔽,其實三年前夏至就摸清了位置。這是夏至給義盟準備的棺材。”
車子駛出天闕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秋葉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突然問:“您為什么愿意幫我們?”
天闕首領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三年前夏至來找我,明明面對的是另一方的首領,正常來說應該會害怕吧?!彼孟裣氲搅耸裁?,突然笑了笑:“你看你剛剛說話就結結巴巴的?!彼齻阮^看了秋葉一眼,“但是那個小姑娘面對我沒有畏懼,她的雙眼里還有血性,她當時說‘天闕的首領,我們做筆交易吧’可能是我玩心大起吧,覺得挺有意思的,再一個我也看不慣義盟的做法?!?/p>
倉庫在城郊的廢棄工廠里,鐵門被天闕的人用炸藥炸開時,秋葉聽見里面?zhèn)鱽砘艁y的叫喊。義盟的人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找到這里,一箱箱軍火暴露在晨光里,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找到了!”有人舉著個賬本跑過來,“這里記著他們近五年的交易記錄!”
天闕首領接過賬本,隨手遞給身邊的人:“發(fā)給各大報社和警局,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敬重的‘趙先生’,手上沾了多少血,又做了多少慘無人道的事情?!?/p>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接起后只聽了兩句便掛斷,對秋葉說:“夏至那邊搞定了,正在過來的路上?!?/p>
秋葉的心猛地落回原處,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走到倉庫外,看著晨光一點點鋪滿地面,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車門打開,夏至走了下來,身上的衣服還沾著血跡,卻笑得輕松。她走到秋葉面前,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哭什么,我說了等我。”
秋葉撲進她懷里,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聞著夏至身上獨屬于她的味道、帶著硝煙和藥草的味:“你嚇死我了?!?/p>
夏至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帶著點沙?。骸氨浮!?/p>
天闕首領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相視而笑的樣子,轉身對屬下說:“義盟的事了結了,給其余組織的首領說一下,隔日開個會?!?/p>
陽光穿過工廠的破窗,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秋葉摸出那枚竹刻楓葉,放進夏至手心,和她手里的那枚并在一起,像兩簇在風雨里并肩生長的火苗。
“兩位,抱歉啊打擾你們親熱了,你們倆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