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將極星宮連綿的琉璃瓦炙烤得一片耀目蒼白,晃得人睜不開眼。
合虛仙洲六境,極星淵甫獲青云大會魁首,獲得福澤,本該是萬方來朝,鼎盛喧闐。然而,此刻的紫微殿外,空氣卻凝滯得令人窒息。
嫡次公主沐天璣一身石榴粉宮裝,立在廊下陰影里,嬌艷的臉上凝著與年紀不符的戾氣。她盯著眼前跪得筆直的身影,心頭積壓數(shù)日的不安與焦躁,盡數(shù)化為尖刻的言語,砸向那沉默的醫(yī)仙。
沐天璣.“言笑!你日日為父君請脈,為何父君至今未醒?莫非你這醫(yī)仙之名,只是徒有其表?還是……你根本就是受了某人指使,別有用心!”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前顯得格外刺耳,見對方行過禮欲起身,火氣更盛
沐天璣.“本公主讓你起身了嗎?”
被斥責的年輕醫(yī)仙穿著一襲藍色長衫,背脊卻挺直如風雪中的青竹。他眼簾低垂,長睫在清俊的面上投下一片安靜的陰影,薄唇緊抿,對所有的斥責與刁難照單全收,沉默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玉雕。
這副模樣,更勾起了沐天璣的記憶——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沉默地護衛(wèi)在她與皇姐身后,那時,他還是她們最信任的侍衛(wèi)言笑。
沐云羲.“誰準你在此動用私刑?”
一個聲音自身后傳來,不高,卻帶著浸入骨髓的威儀與一絲難以掩飾的虛弱。
沐天璣猛地回頭。
只見沐云羲被一名侍女小心攙扶著,緩步從廊柱后走來。
她裹著厚重的黑狐裘,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唇瓣因急促行走抿出一抹淡紅。陽光照在她身上,仿佛能穿透那單薄的身體。
沐天璣.“皇姐”
沐天璣急道
沐天璣.“他……”
沐云羲卻看都未看她,目光徑直落在跪地的言笑身上,聲音不容置疑
沐云羲.“起來。”
二字擲地有聲。
言笑聞言,這才緩緩抬眼。他的眼眸顏色很淺,像浸在冰水里的琉璃,平靜無波。
他依言起身,許是跪得久了,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隨即穩(wěn)住了良好的儀態(tài),躬身行禮。
言笑.“謝殿下?!?/p>
沐天璣看著維護言笑的皇姐,眼底盡是難以置信與委屈,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沐天璣.“沐云羲?!?/p>
她直呼其名,聲音帶著哭腔
沐天璣.“作為我皇姐的你,當真要偏幫一個背主求榮的外人?”
沐云羲終于看向她,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只吐出兩個字
#沐云羲.“回去?!?/p>
沐天璣猛地一跺腳,淚水滾落,轉(zhuǎn)身便跑開了,石榴粉的裙擺在風中劃過一道決絕而傷心的弧度。
直到那抹粉色徹底消失,沐云羲臉上那層薄冰般的維護之色瞬間褪去。她側(cè)身,目光如淬雪的刀鋒,直直刺向剛剛直起身的言笑。
她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帶著冰冷的警告
沐云羲.“離天璣遠點?!?/p>
他微微垂首,這個角度能看見她濃密睫毛在下眼瞼投下的陰影,語氣依舊溫和
言笑.“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p>
沐云羲.“收起你那些蠱惑人心的手段?!?/p>
沐云羲的聲音壓低,卻愈發(fā)危險,如同毒蛇吐信
沐云羲.“無論沐齊柏許了你什么,無論你在圖謀什么……”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沐云羲.“如若讓我知道,你在算計天璣,我斷然不會放過你?!?/p>
言笑靜靜地看著她。有那么一瞬,他眼底似有暗流涌動,像是冰封的河面下湍急的暗流。但很快,那波動便消失無蹤,只余一派云淡風輕。
他唇角甚至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言笑.“殿下”
他輕聲回道,目光沉靜,卻仿佛穿透了她層層包裹的堅硬外殼。
言笑.“多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