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海城,被一場連綿的梅雨季纏磨了許久,終于在夏至這天,掙脫了云層的束縛,將耀眼的陽光潑灑下來。
林晚星背著半舊的畫板,站在市美術(shù)館的臺階下,微微瞇起眼適應(yīng)著突如其來的光亮??諝饫飶浡旰竽嗤僚c青草混合的清新氣息,還有陽光曬過柏油路面的淡淡味道,一切都帶著盛夏特有的慵懶與熱烈。
她是個自由插畫師,今天來美術(shù)館,是為了給新接的繪本尋找靈感。剛走到展廳入口,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借過”。
林晚星下意識地往旁邊側(cè)身,肩上的畫板卻沒穩(wěn)住,“嘩啦”一聲,斜斜地撞向了來人。
“抱歉!”她驚呼一聲,慌忙去扶畫板,生怕里面的速寫本掉出來。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比她更快,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畫板的邊緣。
“沒關(guān)系。”
一個清冽如冰鎮(zhèn)薄荷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磁性,像夏日里掠過湖面的一陣清風(fēng),瞬間驅(qū)散了林晚星心頭的慌亂。
她抬起頭,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休閑褲,身形挺拔。陽光透過美術(shù)館高大的玻璃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神平靜無波,卻又像藏著一片深邃的海。
他松開手,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又快速移開,語氣依舊平淡:“小心點。”
“謝謝你,真的很抱歉?!绷滞硇悄橆a更燙了些,連忙將畫板抱穩(wěn),低著頭小聲道謝。
男人沒再說話,只是微微頷首,便轉(zhuǎn)身走進了展廳深處,背影從容而挺拔,很快融入了散落的參觀者中。
林晚星站在原地,心跳卻莫名快了幾拍。她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頰,暗自嘀咕:林晚星,你出息點,不過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至于嗎?
她定了定神,也走進了展廳。
美術(shù)館里很安靜,只有偶爾響起的低語和腳步聲。林晚星慢慢踱步,目光掃過一幅幅畫作,試圖捕捉那稍縱即逝的靈感??刹恢醯?,剛才那個男人的身影和他清冽的聲音,卻總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走到一幅印象派的風(fēng)景畫前,畫中是陽光斑駁的午后庭院,光影流動,溫暖得讓人想嘆息。
“莫奈的《午后花園》,他總能把光和影捕捉得恰到好處?!?/p>
熟悉的清冽聲音再次響起,林晚星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剛才那個男人就站在她身側(cè),目光正落在畫作上。
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她,微微挑了下眉,算是打過招呼。
“是、是啊,”林晚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覺陽光好像真的灑在身上一樣,很溫暖?!?/p>
“嗯,男人應(yīng)了一聲,視線從畫上移開,落在她懷里的畫板上,“你是畫畫的?”
“算是吧,”林晚星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自由插畫師,今天來看看,想找點靈感。”
“挺好。”男人的話不多,語氣也淡淡的,卻并不讓人覺得疏離。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安靜地看著畫。展廳里很靜,能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林晚星覺得有些微妙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她悄悄抬眼打量著身邊的男人,他的側(cè)臉在柔和的光線里顯得格外好看,專注的神情帶著一種沉靜的魅力。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率先移開了腳步,“我還有事,先走了?!?/p>
“哦,好?!绷滞硇沁B忙應(yīng)聲。
男人又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這一次,林晚星看著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請問……你貴姓?”
男人腳步頓了一下,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彎了一下,雖然轉(zhuǎn)瞬即逝。
“顧易辰?!?/p>
留下這三個字,他便再次轉(zhuǎn)身,從容地走出了展廳,消失在門口的光亮里。
林晚星站在原地,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顧易辰。
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腳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畫板,忽然覺得,今天的靈感,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
這個盛夏,因為這場猝不及防的相遇,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