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薇走出B會議室時，手里還夾著那張未簽字的流程單。文件邊緣被她指尖壓出一道淺淺折痕，像某種無聲的宣告——她來了，但她不按你們的規(guī)則走。

走廊燈光冷白，映得她耳垂上的齒輪耳釘泛著微光。剛拐進休息區(qū)，就聽見一陣刻意拔高的笑聲。

“哎呀，真的沒想到能拿下這個代言！”姜雨柔抱著一疊宣傳冊站在中央，粉色連衣裙配上無辜臉，活脫脫一只剛搶到胡蘿卜的小白兔，“品牌方說我很適合他們‘純凈少女’的定位呢?！?/p>

周圍幾個參賽者圍在一旁附和，有人笑著說：“柔柔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币灿腥诵÷曕止荆骸斑@品牌不是去年給淘汰選手拍過廣告嗎？”

話音未落，姜雨柔立刻接上：“姐姐別誤會，人家是真心覺得我有潛力！而且資源來之不易，我當(dāng)然要好好珍惜。”

她這話明著是自謙，實則槍口直指姜明薇——畢竟在場誰不知道，姜明薇才是星耀傳媒力推的新面孔？如今臨時調(diào)整測試流程，單獨召見，外界風(fēng)向早就微妙起來。

姜雨柔眼角余光掃向姜明薇，笑容更甜了：“姐姐，你說是不是?。俊?/p>

全場安靜下來。

姜明薇停下腳步，沒走近，也沒回避。她抬眼看了看那疊宣傳冊，又看了看姜雨柔臉上精心描畫的無辜，忽然笑了。

“哦？”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拿的這個代言，是去年淘汰賽墊底那位同款吧？我記得她拍完之后品牌就沒再續(xù)約?！?/p>

她頓了頓，語氣輕快得像在聊天氣：“難怪你說‘來之不易’，原來是庫存積壓太久，終于等到人清倉了?！?/p>

空氣凝固了一秒。

隨即有人低頭猛憋笑，肩膀直抖。另一位選手干脆扭頭假裝喝水，結(jié)果嗆了一口。

姜雨柔臉上的笑僵住了，手指緊緊掐住宣傳冊一角：“你……你怎么能這么說？這是正式簽約的品牌！”

“我沒說錯啊?！苯鬓蓖崃送犷^，桃花眼微微瞇起，“我只是好奇，品牌方是不是看中了你哭戲特別自然？畢竟上次彩排摔跤都能當(dāng)場飆淚，導(dǎo)演都說感染力滿分?！?/p>

她環(huán)視一圈，語氣溫柔：“難怪選你當(dāng)‘純凈少女’代言人——眼淚這么靈，不拍廣告都浪費了?！?/p>

全場嘩然。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又趕緊捂嘴。剛才還圍著姜雨柔的人，此刻紛紛后退半步，仿佛怕被牽連進這場語言絞殺。

姜雨柔嘴唇發(fā)白，眼眶真的一下子紅了：“你憑什么這樣羞辱我？我只是想好好表現(xiàn)……”

“表現(xiàn)？”姜明薇打斷她，語氣依舊平緩，“那你剛才在后臺跟導(dǎo)演說‘某些人靠黑料博關(guān)注’的時候，怎么不說自己是在表現(xiàn)惡意？”

姜雨柔猛地抬頭：“我沒有！”

“哦？”姜明薇輕輕挑眉，“那是我聽錯了？可我記得，導(dǎo)播間外的隔音墻一直沒修好。你說話聲音那么大，隔壁化妝間的粉餅都嚇裂了。”

這句話落下，連角落里一個正在補妝的選手都停了手。

彈幕組已經(jīng)開始刷屏：【翻車實錄】【這姐耳朵比監(jiān)控還靈】【姜雨柔剛才那滴淚擠得太急了吧】

姜雨柔終于說不出話了。她死死盯著姜明薇，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人——那個從小在姜家偏院默默吃飯、從不爭搶的姐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鋒利？

可姜明薇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儲物柜，背影挺直，步伐從容。她拉開柜門，取出水杯，擰開喝了一口，動作平靜得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錄制重新開始。

分組任務(wù)環(huán)節(jié)，鏡頭對準(zhǔn)六位女嘉賓圍坐討論劇本。姜雨柔特意挪到離主攝像機最近的位置，坐姿乖巧，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像極了教科書里的優(yōu)等生。

“其實我一直很擔(dān)心姐姐?！彼蝗婚_口，聲音軟得能滴出水，“這幾天她壓力太大了，我都看在眼里。明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為什么要來參加這種高強度的節(jié)目呢？”

她說著，眼圈又紅了，抬手輕輕拭了下眼角：“我知道，有些人會覺得我多管閑事……可她是我的親人啊?！?/p>

鏡頭緩緩?fù)平?，打光師甚至悄悄調(diào)亮了她那一側(cè)的柔光燈。這一刻，她就是全世界最委屈的妹妹。

彈幕瞬間飄過一片【心疼】【妹妹好懂事】【這才是親情吧】

可下一秒，姜明薇開口了。

“你說擔(dān)心我？”她看著手里的劇本，頭都沒抬，“那你剛才在后臺跟導(dǎo)演說‘某些人靠黑料博關(guān)注’的時候，怎么不說擔(dān)心？”

姜雨柔瞳孔驟縮。

“我沒有說過那種話！”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尖利得不像剛才那個柔弱妹妹。

姜明薇這才抬眼，目光淡淡掃過她：“哦，那是我記錯了？可我記得，導(dǎo)播間外的隔音墻一直沒修好。你說話聲音那么大，隔壁化妝間的粉餅都嚇裂了?！?/p>

又是同樣的話。

但這一次，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她在重復(fù)姜雨柔剛剛否認(rèn)的內(nèi)容。

鏡頭迅速切向姜雨柔的臉。她表情僵硬，淚水還在眼眶打轉(zhuǎn)，可那股“悲情”勁兒瞬間垮了。觀眾只看到一個演技浮夸、前后矛盾的女孩，在鏡頭前強行賣慘。

彈幕炸了：【雙殺】【這波反向輸出】【姜雨柔你演夠沒有】

導(dǎo)演組緊急切換機位，試圖用其他選手的表情沖淡尷尬，可已經(jīng)晚了。這段對話注定要成為今日錄制的最大爆點。

導(dǎo)演室里，顧明川盯著監(jiān)視器，眉頭緊鎖。

他回放了兩遍剛才的片段，尤其停留在姜明薇說“粉餅嚇裂了”那一句。她語氣輕松，嘴角甚至帶著笑意，可眼神冷靜得可怕。

這不是沖動反擊，是精準(zhǔn)打擊。

“把剛才那段剪短一點?！彼吐暦愿乐?，“重點放她冷笑的鏡頭，標(biāo)題準(zhǔn)備好了嗎？”

“寫好了?！敝磉f上文案，“《當(dāng)紅新人冷面懟妹，親情何在？》”

顧明川點點頭：“發(fā)給合作媒體，今晚八點準(zhǔn)時推送?！?/p>

他盯著屏幕里姜明薇的側(cè)臉，指尖輕輕敲擊扶手。這個女人，比他預(yù)想的難搞得多。

但她越強，摔下來才越好看。

錄制結(jié)束前最后十分鐘，茶水間。

兩名工作人員躲在角落回看剛才的片段，一邊看一邊議論。

“姜雨柔都快哭了還被懟，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人皺眉，“節(jié)目組也不攔一下。”

“你忘了上一輪形體測試？”另一人冷笑，“男舞者差點把她摔出去，誰攔了？現(xiàn)在倒同情起白蓮來了？”

正說著，門口人影一閃。

兩人抬頭，看見姜明薇站在門口，手里拿著空水杯，神情平靜。

空氣瞬間凍結(jié)。

她沒進去，也沒離開。只是站在那兒，語氣不重，卻像刀片劃過玻璃：

“如果眼淚能抵消謊言，那編劇就該失業(yè)了?！?/p>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了。

留下一句話懸在半空，沉甸甸砸進人心。

其中一人默默關(guān)掉了平板回放界面。另一人盯著門口良久， finally 低聲說：“她根本不怕我們議論她?！?/p>

當(dāng)天錄制結(jié)束。

姜明薇回到休息區(qū)，慢條斯理收拾背包。手機屏幕亮起，社交平臺提醒接連跳出，紅點堆成小山。

她看也沒看，只是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耳垂上的齒輪耳釘一次。

然后站起身，朝更衣室外走廊走去。

走廊盡頭，姜雨柔獨自躲在化妝間里補妝。鏡中雙眼泛紅，手抖得幾乎畫歪眼線。經(jīng)紀(jì)人推門進來勸慰，她只低聲說了一句：

“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節(jié)奏穩(wěn)定。

姜雨柔握著眉筆的手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