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zhèn)的午后,陽光透過茶樓雕花的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五歲的葉冰荷攥著竹籃的把手,小胳膊還沒力氣把籃子完全提起來,只能讓它半磕在地上,里面的芝麻餅散發(fā)著熱乎乎的香氣,混著她額角沁出的細汗味,倒有幾分煙火氣的鮮活。
外婆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用帕子扇著風,見她踮腳往茶樓門口望,便輕聲喚:“荷兒,莫要亂跑。”
葉冰荷脆生生應了聲“曉得了”,眼睛卻亮起來——街那頭走來三個人,讓周遭吵吵嚷嚷的叫賣聲都像被掐斷了似的。
走在中間的男子穿一身月白絲袍,墨發(fā)一絲不茍束在玉冠里,脊梁挺得比鎮(zhèn)口的老槐樹還直。他往那兒一站,就像山巔的雪,冷得讓人不敢多看,可葉冰荷偏瞧著他眉眼深邃,倒像是畫里的神仙,只是沒那么愛笑。
他左邊的人穿件粉盈盈的衣裳,墨發(fā)松松挽了半髻,剩下的頭發(fā)垂到腰上,臉蛋比鎮(zhèn)上繡坊里的絲線還好看。他眼里像盛著水,笑起來的時候,連風都軟了幾分。
右邊那位更奇,一頭銀發(fā)像堆了雪,穿件紫得發(fā)亮的袍子,額上鑲著塊藍汪汪的石頭。他低頭看過來時,眼神淡淡的,卻讓葉冰荷想起夜里天上的星星,又遠又亮。
三人正往茶樓臺階走,葉冰荷心一橫,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張開胳膊攔住他們,聲音細細的卻很清楚:“三位大哥哥,要吃餅嗎?剛烤好的,五文錢一個,很劃算的!”
穿月白袍子的大哥哥腳步頓了頓,那雙像冰潭似的眼睛落在她臉上,沒說話。葉冰荷心里有點發(fā)怵,可看著籃子里的餅,又把腰桿挺了挺。
穿粉衣裳的大哥哥彎下腰,聲音軟乎乎的:“哦?小丫頭的餅,是什么味道呀?”
葉冰荷趕緊把籃子往前推了推,仰著小臉說:“香香的,甜甜的,芝麻可多了!”
穿紫袍子的大哥哥也垂眸看著她,嘴角好像微微翹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穿粉衣裳的大哥哥從袖袋里摸出一小塊銀子,遞過來:“餅我們就不要了,這銀子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銀子亮晶晶的,葉冰荷認得,能換好多好多餅??伤龘u搖頭,往后退了半步:“不行的,你們不要餅,我不能要銀子。大哥哥,你嘗嘗嘛,真的很好吃的?!?/p>
穿粉衣裳的大哥哥笑了,從籃子里拿起一個餅,熱乎乎的還冒著氣:“那我就拿一個?!彼雁y子遞過來,葉冰荷卻擺手:“一個餅只要五文錢,這個太多啦?!?/p>
“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賞錢呀?!贝┓垡律训拇蟾绺缯f。
“不行!”葉冰荷急得小臉通紅,“外婆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不能占小便宜?!彼龔膽牙锾统鰝€小小的布荷包,藍布面的,上面繡著歪歪扭扭的一朵花,遞過去,“這個給你,是外婆去廟里求的平安符,能保你平平安安的。這樣我們就扯平啦,你拿了餅,我也收了你的心意?!?/p>
穿粉衣裳的大哥哥看著那個小荷包,又看了看葉冰荷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接了過來,輕輕捏在手里,笑著說:“好,那我就收下啦?!?/p>
穿月白袍子的大哥哥和穿紫袍子的大哥哥都看著她,眼神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葉冰荷看不懂。她把五文錢從籃子底下的小錢袋里摸出來,塞回穿粉衣裳的大哥哥手里,然后提起籃子,脆生生說:“大哥哥再見!”說完,邁著小短腿跑回外婆身邊去了,跑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見三位大哥哥正往茶樓里走,穿粉衣裳的大哥哥手里,還捏著那個小小的藍布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