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葉冰荷就跟著外婆起身揉面。灶間的火光映著祖孫倆的身影,她踮著腳幫外婆添柴,看面團在竹匾里漸漸發(fā)起來,像揣了團暖暖的云。
日頭爬到頭頂時,竹籃里的餅已賣得差不多。外婆把最后兩個餅用布蓋好,笑著牽起她的手:“荷兒,今兒收攤早,咱們?nèi)ゲ记f走走。”
葉冰荷小手一緊,仰臉望著外婆:“外婆,我身上的衣裳還能穿呢,針腳都結實著?!彼Я俗淇?,那是件洗得發(fā)灰的舊布衫,是外婆用自己的舊衣裳改的,雖然不新,卻總被漿洗得干干凈凈。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背,腳步?jīng)]停:“傻囡囡,天要熱了,該換件薄的。你去年的小褂子短了,露著腳踝要著涼的?!?/p>
布莊里的布料五顏六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外婆走到最靠邊的柜臺,指著一匹淡青色的細麻布:“店家,勞煩扯三尺這個。”那布料摸上去軟滑,上面還織著淺淺的細條紋,像初夏的溪水。
葉冰荷湊到外婆耳邊:“外婆,這個要不少錢吧?”她知道,一尺布能換一籃子餅,外婆要起早貪黑做好幾天呢。
外婆沒應聲,付了錢把布料仔細卷好,塞進竹籃的夾層里?;丶业穆飞希~冰荷一路都在想,要多幫外婆揉面、多喊著賣餅,把買布的錢賺回來。
夜里,油燈昏黃的光灑滿小屋。外婆坐在床沿,把布料鋪在膝蓋上,借著燈光穿針。她瞇著眼睛,把線頭捻了又捻,試了好幾次才穿過針鼻,手指上的薄繭蹭過布料,留下淡淡的溫度。葉冰荷趴在床邊看著,見外婆額角滲出汗珠,便拿起蒲扇輕輕給她扇風。
一連三個晚上,外婆都在燈下縫衣裳。她的眼神不算太好,縫幾針就要湊近布料看一眼,針腳卻依舊勻勻?qū)崒崱H~冰荷看在眼里,心里又暖又酸,總想著要是自己再高點、手再巧點,就能替外婆分擔了。
第四日清晨,外婆把一件新衣裳遞到她面前。淡青色的小布衫,領口滾著圈米白的邊,衣襟上用同色的線繡了朵小小的蘭草,是外婆照著院墻邊的野草繡的,雖不精致,卻帶著股鮮活氣。
“快穿上試試?!蓖馄诺穆曇衾飵еσ?。
葉冰荷抖開衣裳穿上,布料輕輕貼在身上,涼絲絲的舒服。她低頭看著衣襟上的蘭草,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從來只有別人穿舊的衣裳,補丁摞著補丁,哪見過這樣針腳細密的新衣服。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她撲進外婆懷里,把臉埋在老人家的肩頭,哽咽著說:“謝謝外婆……荷兒有新衣裳了……”
外婆抱著她,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有些發(fā)顫:“傻孩子,哭啥……咱們荷兒就該穿新衣裳,漂漂亮亮的。”
晨光從窗縫里鉆進來,照在新衣的布料上,泛著柔和的光。葉冰荷把外婆抱得更緊了些,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她再長大些,一定要讓外婆也穿上這樣舒服的新衣裳,再也不用夜里借著油燈縫補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