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兮的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玉石階梯,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半透明的書童念靈。他飄在距離她三米遠(yuǎn)的地方,長衫的下擺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fēng)輕輕飄動,手里的書卷始終保持著翻開的姿態(tài),指尖在虛無的紙頁上反復(fù)摩挲,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
過了約莫十分鐘,蘇云兮見他始終沒有任何異常動作,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放松了些。她試探性地往前挪了一步,腳下的玉石階梯發(fā)出“咯吱”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浮墟中顯得格外清晰。書童念靈的動作頓了頓,緩緩抬起頭,蘇云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可書童念靈的目光并沒有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像是在透過她看著遠(yuǎn)方的某個地方。他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繼續(xù)整理手中的書卷,仿佛剛才的停頓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蘇云兮松了口氣,原來他根本“看不見”自己,或者說,他的意識里沒有“外人”這個概念,只是在重復(fù)著生前最熟悉的動作。
她定了定神,開始仔細(xì)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她所在的位置是一座懸浮樓閣的頂層平臺,平臺邊緣的欄桿早已斷裂,只剩下幾段殘柱孤零零地立著。遠(yuǎn)處的天空中,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懸浮建筑,有的是完整的宮殿,飛檐翹角,雕梁畫棟,在紫金色的天光下顯得格外宏偉;有的則是殘破的廢墟,墻體坍塌,梁柱斷裂,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毀滅性的災(zāi)難。
這些建筑風(fēng)格各異,有戰(zhàn)國時期的古樸厚重,有唐代的雍容華貴,還有明清時期的精巧雅致,像是將不同朝代的建筑碎片強行拼湊在了一起。蘇云兮作為文物修復(fù)師,對古代建筑風(fēng)格頗有研究,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感到無比震驚。一個世界里怎么會有如此多不同朝代的建筑?而且它們還都懸浮在空中,違背了物理定律。
她沿著斷裂的玉石階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階梯的每一級都很寬,表面刻著精美的云紋,只是很多地方已經(jīng)磨損或斷裂,走起來格外艱難。每走幾步,她都會停下來,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生怕遇到什么危險??沙四莻€書童念靈,她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居民”,整個浮墟安靜得可怕,只有風(fēng)吹過殘破樓閣的嗚咽聲。
走了大約十幾分鐘,蘇云兮來到了階梯的斷裂處。這里的階梯像是被硬生生掰斷的,斷口處參差不齊,下面是深不見底的虛空,紫金色的天光在虛空中流動,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她趴在斷口處往下看,只能看到模糊的建筑輪廓在虛空中漂浮,根本看不到底。
“看來這條路走不通了?!碧K云兮低聲自語,轉(zhuǎn)身想往回走,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書童念靈不知何時飄到了她的身后。她嚇了一跳,連忙后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書童念靈依舊低著頭整理書卷,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像是一個忠實的追隨者。
蘇云兮猶豫了一下,沒有趕走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有一個雖然沉默但沒有攻擊性的“同伴”,總比獨自一人要好。她沿著平臺的邊緣慢慢行走,試圖找到其他的出路。平臺的地面上散落著很多殘破的瓦片和木塊,還有一些銹跡斑斑的銅器碎片,她彎腰撿起一塊銅片,上面刻著復(fù)雜的花紋,看起來像是某種禮器的一部分。
就在她觀察銅片的時候,書童念靈突然飄到了一扇殘破的木門前,用手指了指門內(nèi),然后又低頭整理起了書卷。蘇云兮愣了愣,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扇木門已經(jīng)腐朽不堪,門板上有一個大洞,能看到門后的黑暗。她心里有些猶豫,不知道門后是什么地方,會不會有危險。
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她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冒險一試。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銅片,慢慢走到木門前。門內(nèi)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蘇云兮咬了咬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不知為何,手機雖然沒有信號,但還能開機),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了門內(nèi)。門后的空間很大,像是一個書房,墻壁上掛著殘破的字畫,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只是大多已經(jīng)腐朽,一碰就碎。
書童念靈跟在她身后,飄到書架前,伸手想要去拿一本書,可他的手卻直接穿過了書脊,什么也沒抓住。他愣了愣,又試了幾次,結(jié)果還是一樣。蘇云兮看著他茫然的樣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他大概是生前太愛讀書了,即使變成了念靈,也還在重復(fù)著整理書籍、閱讀書籍的動作,可他永遠(yuǎn)也抓不住那些書了。
她走到書架前,輕輕拿起一本相對完整的書,書頁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上面的文字是她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像是甲骨文,又像是金文,根本無法辨認(rèn)。她翻看了幾頁,發(fā)現(xiàn)里面的內(nèi)容像是某種記載,只是她看不懂,只能作罷。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發(fā)出一陣微弱的震動,手電筒的光芒也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她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電量不足10%”,而且信號格依舊是空白。她心里咯噔一下,沒有手機,沒有食物和水,她在這個世界里該如何生存下去?
蘇云兮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窗邊(如果那能稱之為窗的話,只是一個方形的洞口),望著外面的紫金色天空。她想起了家人和朋友,想起了工作室里還沒修復(fù)完的文物,想起了城市里的車水馬龍,心里充滿了無助和思念。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回去的路。
書童念靈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悲傷,飄到她身邊,用他那半透明的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蘇云兮感到一股微弱的暖意從手臂傳來,雖然很淡,卻讓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她轉(zhuǎn)頭看著書童念靈,輕聲說:“謝謝你?!?/p>
書童念靈沒有回應(yīng),只是又低頭整理起了手中的書卷。蘇云兮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放棄。她是一名文物修復(fù)師,最擅長的就是在殘破中尋找希望,在混亂中梳理秩序。這個世界雖然陌生而詭異,但它一定有自己的規(guī)則,只要她能找到這些規(guī)則,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她決定先探索這個書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她拿著手機,小心翼翼地在書房里行走,手電筒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個角落。突然,她的目光被書架最上層的一個木盒吸引了。那個木盒看起來很精致,上面刻著與龍形玉佩相似的龍紋,雖然也有些腐朽,但比其他的物品保存得完好很多。
蘇云兮搬來一個殘破的凳子,站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將木盒取了下來。木盒上沒有鎖,她輕輕打開蓋子,里面放著一卷泛黃的絲帛。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絲帛展開,上面的文字依舊是古老的文字,但她卻在絲帛的末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圖案——那是龍形玉佩的完整圖案,龍目處的朱砂沁色與她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樣。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難道這卷絲帛與那枚龍形玉佩有關(guān)?如果是的話,那它或許能告訴她這個世界的秘密,以及回去的方法。就在她想要仔細(xì)研究絲帛上的文字時,手機突然“嘀”的一聲,徹底關(guān)機了。書房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紫金色天光透過洞口灑進(jìn)來,給房間里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暈。
蘇云兮握緊了手中的絲帛,心里雖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興奮。她知道,自己離真相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