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燼的手勁大得幾乎要捏碎陸沉舟的尾骨，那狂暴的精神力和屬于頂級Alpha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席卷了整個走廊。將領(lǐng)們面色駭然，衛(wèi)兵的能量槍口閃爍著不穩(wěn)定的光芒，全部對準了隔離艙內(nèi)那條膽大包天的人魚。

然而，預(yù)想中將人魚尾巴撕碎的場面并未發(fā)生。

赫連燼深紫色的瞳孔里，怒火與一種更晦暗、更陌生的情緒劇烈搏斗著。掌心下，冰涼滑膩的鱗片觸感異常清晰，甚至能感受到鱗片下肌肉細微的顫動，以及那尾鰭在他腰間看似脆弱實則帶著某種勾人意味的摩挲。人魚呵出的氣息，帶著深海特有的微咸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能蠱惑心智的冷香，還縈繞在他耳廓。

“放開?！焙者B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壓抑著滔天的風(fēng)暴。他命令的是人魚，目光卻死死鎖住陸沉舟那雙仿佛能吸食靈魂的冰藍色眼眸。

陸沉舟非但沒有松開，尾鰭纏繞的力道反而更緊了些，他蒼白的臉上那抹淺笑越發(fā)妖異，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卻精準地砸在赫連燼的心防上：“大人……您的精神力，在顫抖。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好奇？”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刺穿了赫連燼試圖維持的冷靜外殼。他猛地發(fā)力，不是扯開，而是近乎粗暴地將陸沉舟連同那條礙事的尾巴狠狠摜回隔離艙的內(nèi)壁！

“砰！”

陸沉舟的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屬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銀藍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瞬間蹙起的眉頭。電流鎖鏈因這劇烈的動作爆發(fā)出更強烈的幽藍電弧，刺痛感竄遍全身，但他咬緊了下唇，沒讓自己痛呼出聲，反而從喉嚨里溢出一聲極輕、極誘人的喘息。

這聲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得可怕。

赫連燼站在原地，腰際似乎還殘留著那冰涼纏綿的觸感。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絲不亂的制服前襟，動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他掃了一眼周圍噤若寒蟬的部下，深紫色的眼眸重新凝結(jié)成萬年寒冰。

“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軍法處置。”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冷酷，不帶絲毫情緒，仿佛剛才的失態(tài)只是幻覺。

“是，典獄長大人！”眾人齊聲應(yīng)道，冷汗卻浸濕了后背。

赫連燼最后看了一眼隔離艙。陸沉舟正微微側(cè)著頭，銀發(fā)間露出的半張臉蒼白脆弱，唇邊卻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冰藍色的眼眸透過發(fā)絲間隙，直勾勾地回望著他，里面沒有恐懼，沒有屈服，只有一種近乎挑釁的、洞悉一切的神秘。

“加強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研究院那些家伙。”赫連燼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背影依舊挺拔如山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某種東西，已經(jīng)脫離了既定的軌道。

接下來的幾天，第七隔離艙成了深淵之籠里最特殊的存在?？词卦黾恿艘槐叮羞M出記錄都被嚴格監(jiān)控，但典獄長本人卻再未親自現(xiàn)身。

陸沉舟并不著急。他像最耐心的獵手，蟄伏在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每日只是透過那面巨大的單向玻璃，安靜地“凝視”著外面偶爾經(jīng)過的身影，或是擺弄著尾鰭，讓鎖鏈發(fā)出細微的、規(guī)律的聲響，仿佛在演奏一首無人能懂的空靈樂章。

他不再嘗試激烈的“反抗”，仿佛那天的驚世之舉只是一次意外。他開始“配合”研究院派來的機械臂進行基礎(chǔ)檢測，甚至在機械臂試圖采集他脫落鱗片時，會微微側(cè)身，讓過程更“順利”些。但他從不發(fā)出任何聲音，除了偶爾因電流懲罰而抑制不住的、破碎的悶哼。

這種沉默的、帶著隱忍的“順從”，與那天大膽妖嬈的勾引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反而像一根細小的刺，悄無聲息地扎進了某個通過監(jiān)控屏幕默默注視著他的人心里。

赫連燼確實在看。

他的辦公室光屏上，第七隔離艙的實時監(jiān)控占據(jù)了最大的畫面。他看著人魚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地懸浮在營養(yǎng)液中，銀藍色的長發(fā)如同海藻般飄散，美麗的魚尾偶爾輕輕擺動，在幽暗的艙室內(nèi)劃過流光。他看著人魚因為鎖鏈的持續(xù)折磨而微微蹙眉，看著他在無人時，會用指尖輕輕觸摸尾鰭上被自己捏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

每一次細微的表情，每一次隱忍的顫動，都像被放慢了無數(shù)倍，清晰地投射在赫連燼的視網(wǎng)膜上。

“低等生物……”赫連燼摩挲著指尖，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冰涼鱗片的觸感。他試圖用慣有的蔑視來壓制心底翻涌的異樣，但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回響起那句帶著氣音的低語——“嘗嘗人魚的眼淚……”

荒謬！

他猛地關(guān)閉了光屏，辦公室陷入一片沉寂。但那種被窺探、被牽引的感覺，卻揮之不去。這條人魚，和他以前處理過的任何高危生物都不同。他不是單純的野蠻，他身上有一種……精心計算的誘惑力。

這天深夜，赫連燼鬼使神差地獨自來到了第七隔離艙外。他沒有開啟走廊大燈，只有應(yīng)急指示燈散發(fā)著幽綠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他站在單向玻璃前，看著里面似乎已經(jīng)陷入沉睡的人魚。陸沉舟閉著眼，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平穩(wěn)，看起來無害又脆弱。

赫連燼靜靜地看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行為毫無意義，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

隔離艙內(nèi)，一直安靜懸浮的陸沉舟，忽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一滴晶瑩的液體，從他緊閉的眼睫縫隙中滲出，沿著臉頰滑落，在下頜處懸停片刻，然后，滴落。

那滴“眼淚”在接觸到營養(yǎng)液的瞬間，并沒有溶解，而是仿佛有生命一般，凝聚成一顆渾圓的、散發(fā)著極其微弱珍珠光澤的水珠，緩緩沉向艙底。

幾乎是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清冽中帶著一絲勾人甜香的氣息，極其淡薄地，穿透了隔離屏障，縈繞在赫連燼的鼻尖。

赫連燼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他深紫色的瞳孔劇烈收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傳說……竟然是真的？

人魚的眼淚，真的……

就在這時，艙內(nèi)的陸沉舟仿佛被驚動，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似乎有些迷茫地看向玻璃的方向，盡管他不可能看到外面的赫連燼。他的眼神朦朧，帶著剛醒時的水汽，冰藍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線下，純凈又誘惑。

他抬起手，似乎想擦掉臉上的濕意，指尖卻停留在下頜那顆將落未落的“淚珠”旁。然后，他做出了一個讓赫連燼血液幾乎逆流的動作——

他微微歪頭，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輕輕舔去了指尖上那點微咸的濕潤。

接著，他抬起眼，再次“望”向赫連燼所在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淺、極淡，卻足以焚盡一切理智的弧度。

無聲的邀請。

致命的誘惑。

赫連燼猛地后退一步，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他死死盯著艙內(nèi)那個妖孽，額角青筋暴起，眼中翻涌著毀滅一切的欲望和掙扎。

他終于明白，這不是低等生物。

這是海妖。

而他，似乎已經(jīng)聽到了塞壬的歌聲。

下一秒，赫連燼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逃離般沖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滑坐在地，一拳狠狠砸在地面上！

堅固的合金地面留下一個淺坑。

他需要冷靜。他必須冷靜。

但鼻腔里，那縷若有若無的、屬于人魚眼淚的冷香，和他舔舐指尖的畫面，如同最頑固的病毒，瘋狂侵蝕著他的理智。

“陸……沉……舟……”他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個由研究院報告而來的、屬于這條人魚的名字。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魔力，每念一遍，都讓他的禁錮松動一分。

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回頭了。而這場狩獵，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獵物，似乎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