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xùn)練室的鏡子蒙著層薄汗，像被水汽暈開的宣紙。宋亞軒把最后一個高音咬在齒間時，指尖還懸在鋼琴鍵上，余音裹著空調(diào)風(fēng)打在臉上，帶著點金屬弦的涼。

“最后一遍穩(wěn)了?！睆堈嬖吹穆曇魪纳砗箫h過來，帶著剛跑完步的喘息。他手里捏著兩瓶冰紅茶，瓶蓋已經(jīng)擰開，遞過來時瓶身的水珠沾在宋亞軒手背上，涼得他瑟縮了一下。

“你怎么又去跑步了？”宋亞軒接過水，仰頭灌了一大口，甜得發(fā)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了聲帶的酸脹。他轉(zhuǎn)頭看張真源，對方額前的碎發(fā)濕成幾縷貼在皮膚上，運動服的領(lǐng)口被汗浸得發(fā)暗，像塊吸飽了水的海綿。

“陪馬哥跑的，他說要減減肚子?！睆堈嬖葱χ税涯?，指腹蹭過臉頰時帶起點紅，“結(jié)果他跑兩圈就去買雪糕了，剩我一個人跑完了五公里?！?/p>

宋亞軒沒忍住笑出聲，指尖戳了戳他汗?jié)竦母觳玻骸氨康啊！?/p>

張真源也不惱，順勢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兩個人一起往訓(xùn)練室外走。走廊里的聲控?zé)綦S著腳步聲亮了又滅，他們的影子在墻上被拉得很長，像兩只并排走的企鵝。

“對了，”張真源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他，“給你的?！?/p>

是顆奶糖，包裝紙是淡藍(lán)色的，印著只歪頭笑的小熊。宋亞軒捏在手里，糖紙的棱角硌著掌心，有點癢。“你什么時候買的？”

“上次去超市，看到這個糖就想起你了?！睆堈嬖磽狭藫项^，耳朵有點紅，“你不是說喜歡吃這種奶味重的嗎？”

宋亞軒把糖塞進嘴里，甜味慢慢在舌尖化開，像含了顆小太陽。他看著張真源，對方正低頭踢著地上的石子，路燈把他的睫毛映出片淺淺的陰影?！皬堈嬖?，”他忽然開口，“我們認(rèn)識多久了？”

“嗯……”張真源抬起頭，認(rèn)真地想了想，“從練習(xí)生的時候算，得有七年了吧？”

七年。宋亞軒在心里默念這個數(shù)字，像在數(shù)手里的糖紙。從十五歲到二十二歲，他們一起在訓(xùn)練室里熬過無數(shù)個深夜，一起在舞臺上接過鮮花和掌聲，一起在宿舍的陽臺上看過無數(shù)次日出。時間像條長長的河，把他們的腳印沖刷得越來越清晰。

“時間過得真快啊?！彼蝸嗆幐袊@道，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帶著點夏末的涼意。

“是啊。”張真源點點頭，忽然拉起他的手，“走，帶你去個地方?！?/p>

他們一路跑到江邊，晚風(fēng)帶著江水的腥味吹過來，拂過臉頰時涼絲絲的。江面上的游船亮著燈，像串流動的珍珠。張真源拉著他在江邊的臺階上坐下，兩個人并肩看著遠(yuǎn)處的燈火。

“你還記得嗎？”張真源忽然開口，“以前我們壓力大的時候，就會偷偷跑到這里來?！?/p>

宋亞軒當(dāng)然記得。那時候他們剛進公司不久，每天要練十幾個小時的舞，嗓子唱到發(fā)啞，腳也磨出了泡。有天晚上，他們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溜出訓(xùn)練室，一路跑到江邊。那天的月亮很圓，江風(fēng)吹在臉上，他們坐在臺階上，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記得?！彼蝸嗆庉p聲說，“那時候你還哭了?！?/p>

“哪有！”張真源立刻反駁，臉漲得通紅，“明明是你先哭的！”

“我才沒有。”宋亞軒笑著推了他一把，“你當(dāng)時還說，以后一定要一起站在最大的舞臺上。”

張真源不說話了，他看著遠(yuǎn)處的燈火，眼神變得很溫柔。“現(xiàn)在我們做到了?！彼f，“我們一起站在了很多很大的舞臺上?！?/p>

宋亞軒點點頭，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他轉(zhuǎn)頭看著張真源，對方的側(cè)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長，鼻子很挺，嘴唇的形狀很好看。他忽然想起剛才在訓(xùn)練室里，張真源遞給他冰紅茶時，指尖不經(jīng)意間碰到他的手，那瞬間的溫度，像顆小石子投進他的心湖里，漾起圈圈漣漪。

“張真源，”他輕聲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張真源轉(zhuǎn)過頭，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你說。”

宋亞軒深吸一口氣，心跳得很快，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看著張真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p>

說完這句話，他緊張地閉上眼睛，不敢看張真源的表情?？諝饫镏皇Ｏ陆穆曇艉惋L(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過了很久，他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他睜開眼睛，看到張真源正笑著看著他，眼睛里帶著點淚光?！八蝸嗆?，”張真源說，“我也是?！?/p>

宋亞軒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看著張真源，忽然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抱住了張真源。張真源的懷里很溫暖，帶著點淡淡的皂角味，是他熟悉的味道。

江風(fēng)吹過，帶著他們的笑聲，飄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處的游船上，有人在唱歌，歌聲悠揚，像在為他們祝福。

“張真源，”宋亞軒在他耳邊輕聲說，“以后的每一個七年，我們都要一起過?！?/p>

“好?！睆堈嬖幢Ьo他，聲音里帶著點哽咽，“以后的每一個七年，我們都要一起過?！?/p>

那天晚上，他們在江邊坐了很久。他們聊起以前的事，聊起未來的計劃，聊起彼此的夢想。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給他們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

后來，宋亞軒在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是張真源寫的。紙條上的字跡很工整，寫著：“宋亞軒，我喜歡你很久了，從我們第一次一起在江邊看月亮的時候就開始了?！?/p>

宋亞軒把紙條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他看著身邊熟睡的張真源，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夏夜晚風(fēng)很涼，卻吹不冷他們心中的溫暖。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像這江面上的燈火，永遠(yuǎn)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