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源把最后一塊芝士年糕夾進宋亞軒碗里時，窗外的梧桐葉正簌簌落在三樓的窗沿上。少年們圍坐在出租屋狹小的餐桌旁，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丁程鑫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劉耀文還在和嚴(yán)浩翔搶最后一瓶橘子汽水，瓶身碰撞的脆響混著賀峻霖的笑，落在馬嘉祺剛盛好的蛋炒飯里——那是他們合租的第三個月，也是高中開學(xué)的第一周，餐桌上的七副碗筷擺得整整齊齊，像是永遠(yuǎn)不會散場的約定。

“真源，明天早自習(xí)幫我?guī)€肉包啊，上次那家，餡多的！”劉耀文終于搶贏了汽水，仰著脖子灌了一大口，水珠順著下巴滴在校服褲子上，惹得丁程鑫伸手拍了他后腦勺一下。張真源笑著點頭，指尖還沾著年糕的醬汁，他習(xí)慣性地蹭了蹭馬嘉祺的胳膊，換來對方遞過來的紙巾：“別蹭我身上，等會兒寫作業(yè)蹭卷子上?！弊焐线@么說，馬嘉祺卻把自己碗里的火腿片夾給了他，“多吃點，下午體育課要跑八百米?！?/p>

賀峻霖突然湊過來，舉著手機對著餐桌拍了張照：“我要把咱們的‘干飯七人組’發(fā)朋友圈，讓別人羨慕死！”宋亞軒立刻湊過去擠鏡頭，嚴(yán)浩翔趁機搶了劉耀文手里的汽水喝了一口，被追得繞著餐桌跑。張真源坐在中間，看著眼前鬧作一團的兄弟們，偷偷把那張照片保存到了自己手機里，設(shè)成了屏保——照片里他剛好對著鏡頭笑，馬嘉祺的手還搭在他肩膀上，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給每個人的發(fā)梢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那天晚上，他們擠在兩個房間里睡覺。張真源和馬嘉祺、丁程鑫睡主臥的大床，宋亞軒、劉耀文、嚴(yán)浩翔和賀峻霖擠在次臥的上下鋪，賀峻霖嫌劉耀文腳臭，非要爬上來和張真源擠在床沿。黑暗里，劉耀文還在絮絮叨叨說下次要去操場打籃球，嚴(yán)浩翔接話說明天要考數(shù)學(xué)，得讓馬嘉祺幫忙劃重點。張真源聽著兄弟們的聲音，鼻尖蹭著賀峻霖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袖子，隱約聞到洗衣粉的檸檬味，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夢里都是餐桌上冒著熱氣的年糕香。

變故來得像夏天的暴雨，毫無征兆。

周五下午放學(xué)，張真源剛收拾好書包，就看見爸爸站在教學(xué)樓門口，臉色蒼白得嚇人?！罢嬖?，跟爸爸走，我們得立刻出國?！卑职值穆曇粼诎l(fā)抖，手里緊緊攥著一張機票，“公司出了大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張真源愣在原地，書包帶從肩上滑下來，他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想給馬嘉祺發(fā)消息，卻被爸爸按住了手：“別聯(lián)系任何人，時間來不及了，飛機還有三個小時就起飛?！?/p>

他被爸爸拽著往校門口走，路過操場時，看見劉耀文正在打籃球，賀峻霖和嚴(yán)浩翔坐在看臺上喊加油，宋亞軒蹲在旁邊撿球，馬嘉祺和丁程鑫站在樹蔭下說著什么。張真源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他想喊一聲“馬哥”，喉嚨卻像堵了棉花，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爸爸的腳步很快，他被拽著穿過校門口的梧桐道，那些熟悉的身影漸漸遠(yuǎn)了，直到再也看不見。

出租車一路疾馳，張真源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他想起早上出門時，丁程鑫還叮囑他放學(xué)早點回去，說要一起煮火鍋；馬嘉祺把自己的數(shù)學(xué)筆記借給了他，說周末要抽查；宋亞軒還塞給他一顆糖，說下次要一起去看新出的電影。他的書包里還裝著兄弟們湊錢給他買的鋼筆，筆身上刻著“七個人的夏天”，那是上周他生日時，大家一起送的禮物。

飛機起飛時，張真源看著舷窗外逐漸縮小的城市，手指反復(fù)摩挲著手機屏幕——屏幕上還是那張餐桌的照片，可他連一條消息都沒能發(fā)出去。爸爸坐在旁邊，疲憊地揉著眉心：“真源，等事情穩(wěn)定了，我們再聯(lián)系他們?！睆堈嬖礇]說話，只是把臉埋在膝蓋上，肩膀不住地發(fā)抖，他不知道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來，更不知道兄弟們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會有多著急。

而此刻，出租屋里的六個少年，正圍著餐桌等著張真源回來。

“都六點半了，真源怎么還沒到？”馬嘉祺看了看手表，把剛煮好的火鍋湯底關(guān)了火，里面還飄著張真源愛吃的魚丸。劉耀文趴在窗戶上往下看，嘴里念叨著：“是不是被老師留堂了？早上他數(shù)學(xué)作業(yè)好像錯了一道題?！倍〕迢伟欀?，拿出手機給張真源打電話，卻只傳來“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賀峻霖有點慌了：“不會出什么事吧？要不要去學(xué)校找找？”嚴(yán)浩翔已經(jīng)站起來換鞋：“走，我們?nèi)W(xué)校看看，再去他家問問。”六個少年沖出出租屋，一路跑到學(xué)校，門衛(wèi)說早就放學(xué)了；他們又跑到張真源家樓下，樓道里的燈壞了，丁程鑫舉著手機照明，幾個人跌跌撞撞跑上三樓，卻發(fā)現(xiàn)張真源家的門是鎖著的，門上還貼著一張“房屋出租”的紙條。

“怎么回事？真源家要出租？”宋亞軒聲音發(fā)顫，伸手去敲對面鄰居家的門。門開了，是那位經(jīng)常給他們送水果的阿姨，她看見六個少年，嘆了口氣：“你們是真源的朋友吧？他家今天下午就搬走了，說是要出國，走得急急忙忙的，東西都是快遞寄走的。”

“出國？”馬嘉祺腦子“嗡”的一聲，扶住了墻，“阿姨，您知道他們搬去哪里了嗎？什么時候回來？”阿姨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我問了一句，他爸媽也沒說，就說有急事。你們要是找真源，再等等看吧，說不定他會聯(lián)系你們?！?/p>

六個少年站在空蕩蕩的樓道里，燈光忽明忽暗，映著他們蒼白的臉。劉耀文攥著拳頭，眼圈紅了：“真源怎么不跟我們說一聲？他是不是忘了我們今天要一起吃火鍋？”賀峻霖咬著嘴唇，眼淚掉了下來：“他不會是不想跟我們做朋友了吧？”丁程鑫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卻也帶著哽咽：“不會的，真源不是那樣的人，他肯定是有苦衷?！?/p>

馬嘉祺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又一次撥打了張真源的電話。這一次，電話通了，嘟嘟的忙音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終于，那邊傳來了張真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還有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真源，你們搬家了？”馬嘉祺的聲音在發(fā)抖，他把手機開了免提，六個少年都湊了過來，屏住了呼吸?！榜R哥……”張真源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被人聽見，“我跟我爸媽出國了，公司出了點事，走得太急，沒來得及跟你們說?！?/p>

“你去哪了？什么時候回來？”丁程鑫忍不住問，聲音里滿是焦急。張真源沉默了幾秒，才小聲說：“我也不知道具體地址，等穩(wěn)定了再告訴你們。你們別擔(dān)心，我會好好的，大學(xué)……大學(xué)我一定回去見你們，到時候我們還一起吃火鍋，一起住?！?/p>

電話那頭傳來爸爸催促的聲音，張真源匆匆說了句“馬哥，你們照顧好自己”，就掛了電話。手機里只剩下忙音，六個少年站在樓道里，誰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馬嘉祺擦了擦眼角，對大家說：“別擔(dān)心了，真源說大學(xué)會回來，我們等他，到時候我們還像現(xiàn)在一樣，七個人在一起?！?/p>

可他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張真源，掛了電話就蹲在機場的角落里，哭得渾身發(fā)抖。爸爸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別難過了，等爸爸把事情處理好，就帶你回去。”張真源抬起頭，臉上全是眼淚和鼻涕，他看著爸爸，想說“我想我的兄弟們”，卻只說出了一句“我知道了”——他不想讓爸爸擔(dān)心，也不想讓兄弟們知道他此刻的狼狽。

國外的生活，和張真源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父母把他送進了一所當(dāng)?shù)氐母咧?，學(xué)校里的人大多說英語，他一開始連老師講課都聽不懂。更讓他害怕的是，開學(xué)沒幾天，他就被幾個高年級的男生盯上了。那天放學(xué)，他剛走出校門，就被三個男生堵在了巷子里，為首的男生染著黃色的頭發(fā)，三個打量著他：“新來的？長得還挺好看，是個花瓶啊?！?/p>

張真源想繞開他們，卻被其中一個男生推了一把，摔在地上，書包里的書撒了一地?！跋胱撸俊秉S發(fā)男生蹲下來，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機，看見屏保上七個少年的合照，嗤笑一聲，“還挺念舊？可惜啊，在這里沒人會幫你。”他把手機扔在地上，用腳踩碎了屏幕，然后對著張真源的后背踹了一腳。

張真源咬著牙，爬起來想撿書，卻又被他們按住，拳頭和腳落在他的背上、胳膊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直到上課鈴響了，那幾個男生才停手，黃發(fā)男生拍了拍他的臉：“下次見了我們，記得繞著走，不然有你好受的?！?/p>

那天晚上，張真源背著破了的書包回到家，父母又不在家，客廳里黑漆漆的，只有冰箱上貼著一張便簽，寫著“飯在冰箱里，自己熱”。他走進衛(wèi)生間，脫了衣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后背全是淤青，胳膊上還有幾道劃痕，滲著血珠。他不敢哭，怕父母擔(dān)心，也怕自己一哭就忍不住想回家，想兄弟們。

他找了碘伏和棉簽，自己給自己擦藥，棉簽碰到傷口時，疼得他直冒冷汗。他想起以前在國內(nèi)，每次打球受傷，馬嘉祺都會拿著碘伏幫他擦藥，丁程鑫會罵他不小心，宋亞軒會遞給他糖，劉耀文會拍著他的肩膀說“沒事，男子漢不怕疼”?？涩F(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在陌生的房子里，對著鏡子偷偷擦藥，連一聲疼都不敢喊。

從那以后，那幾個男生每天都會在校門口堵他。有時候是搶他的零花錢，有時候是把他的書扔在地上，更多的時候，是對他拳打腳踢。張真源不敢告訴父母，也不敢告訴老師，他怕父母會因為他分心，更怕自己說了之后，情況會更糟。他開始穿長袖長褲，即使是夏天，也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傷口遮住了，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有一次，他的額頭被打腫了，沒辦法遮住，他就戴著帽子，把帽檐壓得很低，一到家就沖進房間，關(guān)上門，直到父母出門上班，才敢出來吃飯。有天晚上，媽媽偶然看見他胳膊上的淤青，問他怎么回事，他趕緊說是不小心撞到的，媽媽沒多問，只是讓他下次小心點，然后就去忙工作了。

他習(xí)慣了獨來獨往，在學(xué)校里，沒人愿意和他說話，也沒人敢?guī)退?。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下課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覺，或者看著窗外，想著國內(nèi)的兄弟們——馬嘉祺是不是還在幫大家劃重點？丁程鑫是不是還在管著劉耀文？宋亞軒是不是又在唱歌？賀峻霖和嚴(yán)浩翔是不是還在斗嘴？他把那張破碎的屏保照片洗了出來，放在錢包里，每次被欺負(fù)后，就拿出來看看，照片里兄弟們的笑容，是他唯一的支撐。

他開始盼著快點上大學(xué)，盼著快點回國，盼著能再見到兄弟們。他每天都在本子上寫倒計時，寫著“距離大學(xué)還有X天”，寫著“距離見到馬哥他們還有X天”。有時候，他會在深夜里給兄弟們發(fā)消息，卻又在發(fā)送前刪掉，他怕自己忍不住說想家，怕自己說出來，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那天下午，下著小雨，張真源剛走出校門，就被那幾個男生堵在了巷子里。黃發(fā)男生手里拿著一根煙，抽了一口，然后把煙頭按在了張真源的胳膊上?！白汤病币宦?，煙頭燙在皮膚上，疼得張真源渾身發(fā)抖，眼淚差點掉下來，可他還是咬著牙，沒出聲。

“怎么不喊疼？”黃發(fā)男生有點生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忍？”旁邊的跟班笑著說：“老大，別跟他廢話了，他就是個花瓶，看著好看，其實一點用都沒有。”其他幾個男生也跟著笑起來，笑聲在巷子里回蕩，刺耳又冰冷。

黃發(fā)男生松開他的衣領(lǐng)，對著他的肚子踹了一腳，張真源倒在地上，雨水混著泥土濺在他的臉上。他們圍著他，拳打腳踢，直到累了才停手。黃發(fā)男生蹲下來，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小子，天天被我們打好受嗎？要不要加入我們？跟著我們，就沒人敢欺負(fù)你了?！?/p>

“老大，別跟他廢話了，他這種人，不配跟我們一起。”跟班撇了撇嘴，踢了踢張真源的腿，“走了，老大，我們?nèi)ゾW(wǎng)吧?！睅讉€男生笑著走了，巷子里只剩下張真源一個人，躺在冰冷的雨水里，渾身都是傷，疼得連動一下都費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爬起來，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扶著墻，一步一步往家走，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想起剛才黃發(fā)男生說的話，想起自己每天被欺負(fù)的樣子，想起父母忙碌的身影，想起兄弟們的笑容，突然覺得好委屈，好難受。

他打開家門，客廳里還是黑漆漆的，父母沒回來。他脫了濕透的衣服，坐在衛(wèi)生間的地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上全是泥土和雨水，胳膊上有一個明顯的煙疤，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和傷口，舊傷疊著新傷，沒有一塊好地方。他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了起來，哭聲壓抑又絕望，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回蕩。

他走到臥室，趴在床上，眼淚打濕了枕頭。他拿出錢包里的照片，指尖輕輕摸著照片里兄弟們的臉，小聲說：“馬哥，丁哥，亞軒，耀文，浩翔，峻霖……我有點不想堅持了，真的好疼，好難受。什么時候才能上大學(xué)?。课蚁肽銈兞?，好想好想……”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淚越流越多，眼皮越來越重。他抱著照片，蜷縮在床上，像一只受傷的小獸，在陌生的城市里，獨自舔舐著傷口。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像是在為他哭泣。他不知道，國內(nèi)的兄弟們，每天都會看著那張餐桌的照片，等著他回來；他也不知道，馬嘉祺的手機里，還存著他的號碼，每天都會打一次，即使每次都是無法接通；他更不知道，賀峻霖的朋友圈里，還保留著那張“干飯七人組”的照片，配文是“等第七個人回家”。

張真源抱著照片，慢慢睡著了。夢里，他又回到了那個出租屋，兄弟們圍坐在餐桌旁，馬嘉祺把火腿片夾給了他，丁程鑫在罵劉耀文，宋亞軒在唱歌，賀峻霖和嚴(yán)浩翔在搶汽水，餐桌上的火鍋冒著熱氣，窗外的梧桐葉落在窗沿上，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溫暖又美好。他笑著，在夢里說了一句：“我回來了，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