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你大爺，你這個廢物還敢坑老子！”
王浩的拳頭帶著風(fēng)聲砸在葉子豪臉上，嘴角裂開的瞬間，鐵銹味順著喉嚨往胃里鉆。葉子豪蜷縮在教學(xué)樓后墻的陰影里，校服外套被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他想護(hù)住頭，可胳膊根本使不上勁，只能眼睜睜看著王浩的皮鞋碾過自己的手背。
“說啊，啞巴了？”王浩拽著他的頭發(fā)往墻上撞，“昨天是不是你告的密？不然教導(dǎo)主任怎么知道我們在廁所抽煙？”
葉子豪的額角磕在磚墻上，眼前炸開一片金星。他想說不是自己，可牙齒咬著嘴唇，血沫子堵在喉嚨里，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旁邊的兩個跟班在笑，一個踹他的腰，一個用手機(jī)拍視頻，鏡頭懟在他被踩臟的臉上，閃光燈刺得他眼睛生疼。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第一次是因為走路時不小心撞到王浩，被堵在樓梯間扇了十幾個耳光；第二次是因為考試時沒給同桌抄答案，放學(xué)被拖到巷子里搶走了生活費；這次更離譜，明明是王浩自己抽煙時被巡邏的教導(dǎo)主任抓了現(xiàn)行，卻非要把賬算在他頭上。
“豪哥，這廢物好像快暈了?！币粋€染著黃毛的跟班踢了踢他的腿，“要不今天就到這？等下還要去網(wǎng)吧包夜呢?！?/p>
王浩啐了口唾沫在他臉上，“算他走運。記住了葉子豪，明天把你那破游戲機(jī)帶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p>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葉子豪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他盯著灰蒙蒙的天空，幾只麻雀落在墻頭，歪著頭看他，像是在嘲笑?？诖锏氖謾C(jī)震動了一下，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子豪，晚上回家吃飯嗎？媽媽給你燉了排骨。”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刪，最后只回了兩個字：“不回?！?/p>
其實他今天值日，早就可以回家了。可他不敢，他怕媽媽看到他臉上的傷，怕她又要掉眼淚，又要急得整晚睡不著覺。父親走得早，母親一個人打兩份工供他上學(xué)，他不想讓她再為自己操心。
掙扎著爬起來，后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拉鏈被踩壞了，里面的課本露了出來。走到操場邊的水龍頭下，他擰開水閥，用冷水沖臉，鏡子里的少年臉色蒼白，額角腫起一個大包，嘴角青一塊紫一塊，眼睛里布滿血絲，像只被遺棄的野狗。
“葉子豪？”
一個女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猛地回頭，看到班長林薇薇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似乎剛從辦公室出來。林薇薇是班里成績最好的女生，也是王浩的“女神”，平時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他，總是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疏離。
葉子豪下意識地把臉轉(zhuǎn)向一邊，“有事嗎？”
“你的臉……”林薇薇皺了皺眉，“是不是王浩他們又欺負(fù)你了？”
“不是?！彼⒖谭裾J(rèn)，“我自己不小心摔的?！?/p>
林薇薇走近幾步，遞過來一張創(chuàng)可貼，“別騙我了，我剛才在樓上都看到了。你為什么不告訴老師？”
“告訴老師有用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上次王浩把我推倒在花壇里，我告訴老師，結(jié)果他說是我自己絆了一跤，老師還讓我別小題大做?！?/p>
林薇薇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嘆了口氣，“那你也不能一直這樣忍著啊?！?/p>
“不然呢？”葉子豪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絕望，“我打得過他們嗎？我去跟他們拼命？到時候我被打進(jìn)醫(yī)院，我媽怎么辦？”
林薇薇被他吼得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她把創(chuàng)可貼塞到他手里，轉(zhuǎn)身就走，“明天放學(xué)，我?guī)闳ヒ妭€人?！?/p>
“見誰？”
“去了就知道了?！彼穆曇暨h(yuǎn)遠(yuǎn)傳來，“別再被人欺負(fù)了，葉子豪，你不是廢物?！?/p>
葉子豪捏著那張印著卡通圖案的創(chuàng)可貼，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孤獨的驚嘆號。
晚上他沒回家，也沒去網(wǎng)吧，而是躲在學(xué)校后面的廢棄倉庫里。這里是他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堆滿了舊課桌和破椅子，墻角還有他偷偷藏起來的泡面和打火機(jī)。他從書包里翻出半包煙，那是上次被搶錢時，王浩隨手丟給他的，說“抽這個，壯壯膽”。
打火機(jī)“咔嚓”一聲，火苗舔著煙卷，嗆得他咳嗽起來。煙霧繚繞中，他想起小時候，父親還在的時候，總說“男孩子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更要保護(hù)想保護(hù)的人”。那時候他是院子里最皮的孩子，誰要是欺負(fù)鄰居家的小妹妹，他第一個沖上去打架，哪怕被打得鼻青臉腫，也從不哭鼻子。
什么時候開始，他變得這么膽小了？
是父親去世后，母親整天以淚洗面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被高年級學(xué)生搶走零花錢，回家不敢說的時候？他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像只烏龜，遇到事情就縮進(jìn)殼里，以為這樣就能躲過所有傷害，可結(jié)果呢？殼被撞得越來越破，疼得越來越厲害。
手機(jī)又響了，是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想報仇嗎？明天晚上八點，老地方見?！?/p>
葉子豪的心猛地一跳。老地方？難道是……
他想起上周，王浩他們在倉庫里逼他下跪，說只要他肯跪下磕三個頭，以后就不再找他麻煩。他當(dāng)時咬著牙不肯，被打得更狠。臨走時，王浩指著墻角的一個舊保險柜說：“有種你就打開它，里面有能讓你翻身的東西，不過我勸你別白費力氣，這玩意兒早就打不開了。”
難道是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還是……
他走到保險柜前，那是個掉漆的鐵疙瘩，上面布滿了銹跡，密碼鎖早就失靈了。他以前也好奇過里面有什么，甚至試過用石頭砸，用鐵棍撬，可它紋絲不動。
短信里說“想報仇嗎”，難道里面真的有什么秘密？
一夜沒睡。第二天上課，葉子豪昏昏沉沉的，老師講的什么全沒聽進(jìn)去。王浩坐在他斜后方，時不時用腳踹他的凳子，眼神里的威脅明明白白。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肉里，直到放學(xué)鈴聲響起，他才猛地站起身。
“葉子豪，游戲機(jī)呢？”王浩攔住他，臉上帶著痞氣的笑。
葉子豪看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人也沒那么可怕，不過是個仗著人多欺負(fù)弱小的慫包。他沒有說話，只是推開王浩的手，徑直走出教室。
“嘿，你他媽敢無視我？”王浩愣了一下，立刻火了，“攔住他！”
兩個跟班圍了上來，葉子豪卻沒像以前那樣逃跑。他盯著王浩，一字一句地說：“游戲機(jī)，我沒有。但我有樣?xùn)|西，你肯定想要?！?/p>
“什么東西？”王浩挑眉。
“晚上八點，倉庫里給你?！比~子豪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王浩狐疑地看著他，“你耍什么花樣？”
“去了就知道?！比~子豪轉(zhuǎn)身就走，沒再回頭。
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也許是昨晚那半包煙，也許是那條神秘短信，也許是林薇薇那句“你不是廢物”。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晚上七點半，葉子豪提前來到倉庫。夕陽的余暉透過破窗戶照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從書包里拿出一把螺絲刀，那是他中午特意去五金店買的，又硬著頭皮向老板借了個錘子。
他走到保險柜前，深吸一口氣，舉起錘子砸了下去。
“哐當(dāng)！”
鐵銹簌簌往下掉，保險柜卻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他又砸了幾下，手臂震得發(fā)麻，虎口裂開了口子。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咔嚓”一聲，密碼鎖竟然掉了下來。
他愣住了，隨即心臟狂跳起來。他用螺絲刀撬開柜門，里面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什么神奇的武器，只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和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眼神銳利，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葉子豪覺得有點眼熟，仔細(xì)一看，竟然和王浩有幾分像，只是氣質(zhì)完全不同，那個男人身上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yán)。
筆記本的封面是皮的，已經(jīng)有些磨損。他翻開第一頁，上面用鋼筆寫著一行字：“欠我的，遲早要還?！弊舟E蒼勁有力，帶著一股狠勁。
往后翻，里面記錄的全是人名和數(shù)字，還有一些奇怪的符號，看起來像是賬本。他越往后翻，心越沉，因為他在里面看到了王浩父親的名字，還有一些關(guān)于“地盤”、“交易”的字眼。
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筆記本，這分明是……
突然，倉庫的門被踹開了，王浩帶著那兩個跟班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拿著一根鋼管?！叭~子豪，你他媽耍我玩呢？游戲機(jī)呢？”
葉子豪迅速把筆記本塞進(jìn)懷里，握緊了手里的錘子。“游戲機(jī)沒有，但我找到了這個?！彼e起那張照片，“這是你爸吧？”
王浩的臉色瞬間變了，“你在哪找到的？把東西給我！”
“看來是了。”葉子豪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冰冷，“你爸以前是混黑道的吧？這筆記本里記的，都是他當(dāng)年的爛賬？”
“少他媽廢話！”王浩目露兇光，揮著鋼管就沖了過來，“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今天廢了你！”
葉子豪沒有躲。在鋼管砸下來的瞬間，他猛地側(cè)身，舉起錘子砸向王浩的胳膊。
“??！”王浩慘叫一聲，鋼管掉在地上。
那兩個跟班愣住了，他們從沒見過葉子豪敢還手。
葉子豪喘著粗氣，看著自己還在發(fā)抖的手，心臟跳得像要炸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他撿起地上的鋼管，指著那兩個跟班，“滾！”
那兩人對視一眼，看王浩疼得齜牙咧嘴，又看葉子豪眼神兇狠，竟然真的轉(zhuǎn)身跑了。
倉庫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王浩捂著胳膊，惡狠狠地瞪著他，“葉子豪，你死定了，我不會放過你的?！?/p>
葉子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鋼管抵在他的脖子上?！耙郧埃憧傉f我是廢物?！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從今天起，我不是了。”
他拿起那張照片，在王浩眼前晃了晃，“這個，還有筆記本，我先替你爸收著。以后，你要是再敢找我麻煩，或者欺負(fù)班里其他同學(xué)，我就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p>
王浩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
葉子豪站起身，看都沒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出倉庫。夜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他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摸了摸懷里的筆記本，那硬硬的觸感讓他無比踏實。
走到校門口，他看到林薇薇站在路燈下，似乎在等他。
“你來了?！绷洲鞭笨粗?，眼神里有些驚訝，又有些了然。
“你要帶我見的人，是誰？”葉子豪問。
林薇薇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輛黑色轎車，“在車上等你呢。”
葉子豪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輛車很舊，卻保養(yǎng)得很好，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就在他伸手要拉開車門的時候，手機(jī)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里面?zhèn)鱽硪粋€沙啞的聲音：
“葉子豪，別相信林薇薇。她帶你見的人，不是幫你，是要你的命?！?/p>
葉子豪猛地回頭，看向林薇薇。路燈下，林薇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像淬了冰一樣冷。
他的手停在門把上，心臟再次狂跳起來。到底誰在撒謊？林薇薇為什么要騙他？那個打電話的人又是誰？還有懷里的筆記本，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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