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文是軍人出身,在部隊練了一身腱子肉 。
他文化程度不高,退休后便留在家鄉(xiāng)干活,一天掙不了多少錢,但他也樂得安德自然,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了下去。
這般平靜日子沒持續(xù)幾天,就被村子里的鑼鼓聲打破了,是隔壁劉傻子娶媳婦了,劉傻子是村里一霸 ,仗著家底厚實,養(yǎng)了一身肥膘,個頭矮矬性子卻蠻橫刁鉆,沒少與李不文起沖突 。
李不文懶的多看一眼,挑了水桶想去村口井邊,路過劉傻子家時,正撞見劉傻子穿著大紅衣裳,看著花轎子上抬著的新娘傻呵呵的笑,猥瑣的樣子讓人直犯惡心。
李不文目光無意掃過新娘,即使被蓋上了一層紅紗 也掩不過優(yōu)秀的五官和白嫩的皮膚,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城里人,與這粗陋的村莊,傻呵呵的丈夫格格不入。長了一張富人臉,卻當(dāng)了那個傻子的媳婦,李不文心中哀嘆。
他不多事,看了兩眼便自顧自的挑水去了,回來時 劉傻子門前的熱鬧已經(jīng)散了大半,土路上鋪滿了五顏六色的紙片,襯的旁邊的土胚房愈加寒酸。
“娘?!崩畈晃某葑永锖傲艘簧ぷ樱粋€年過八旬的老太慢悠悠的抬起頭,看著前方。因為老花眼,她聽見李不文聲音的時候看的方向總是不對,李不文也早已習(xí)慣了。
他將水倒在缸里后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灶火升起,沒過多久,一盤清炒土豆絲和兩碗稀米粥便端上了桌,李不文用勺子仔細(xì)的喂著老太,老太也吃的舒心,旁邊的手顫巍巍的撫摸著李不文的頭,伺候完后,他才就著剩菜扒拉著吃完自己的飯。
他一邊吃一邊和小老太絮叨外頭的事。
“隔壁那個劉傻子今兒個娶媳婦了,聽說晚上還有煙花看,我到時候推您出去瞅瞅。”他三兩下吃完,利索的收拾了碗筷,又去雞棚喂了雞。
撿起棚里剛下的三只還帶著溫?zé)岬碾u蛋,他揣了兩個放兜里,出門朝村長家走去。村長不在,他便放下雞蛋往回走,路上習(xí)慣性的點了支便宜的卷煙,拐進了那條僻靜的巷子。
打火機竄出火苗,點燃煙絲,發(fā)出了滋滋燃燒的聲音,李不文抖了兩下手,靠在墻頭剛想蹲下歇會兒 ,退伍軍人特有的警覺讓他耳根一動,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壓抑的窸窣聲。
他立刻繃直了腰背,悄無聲息的探頭望去。
上午的那個新娘子穿著鮮紅的嫁衣,站在土路上,手里拿了一袋被裹住的鼓鼓囊囊的口袋,往穿著校服的男孩手里塞。
那男孩雖背對著李不文,但能看出他身量極高,骨架勻稱,校服穿在身上也并不顯得臃腫,反而襯出少年特有的清瘦挺拔,李不文186的身高在村里已是拔尖 但這男孩…似乎比他還要高出些許。
“拿著,快回去吧。”新娘的聲音壓的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與哀求。
男生沒有接,反而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腕,他有些急。
被抓住的手腕周圍紅了一圈,清亮的嗓音帶著青春期的一絲沙啞 “姐,你是瘋了嗎,我打工掙錢,就算不吃藥也行,你干嘛要嫁給那個傻子?!?/p>
“小樂!”新娘慌忙的打斷他,緊張的四下張望。
“你別嚷嚷,這里的錢交醫(yī)藥費和你的學(xué)費,拿著走?!?/p>
“我不走!”被叫小樂的男孩聲音帶了一絲哭腔和憤怒“你被這些人欺負(fù)怎么辦?姐,你別—”
“我自己想辦法。”新娘掙了一下,態(tài)度突然強硬起來“許樂,你給我回學(xué)校上課,好好念書!”
“我不念了!”許樂掙扎著轉(zhuǎn)身。
這一轉(zhuǎn)身,李不文徹底看清了他的臉,饒是一個大老爺們,心里也下意識的冒出了一個詞——漂亮。
那是一種極具沖擊力的好看,皮膚白皙,鼻梁高挺 嘴唇薄而紅潤、瞳仁又黑又亮、這雙大眼睛此刻像受委屈的小狗一樣水靈靈的,倔強又不甘;但他眉宇間那股不容錯判的少年稚氣,和他身上的校服都明明白白的昭示著他的年紀(jì)。
李不文夾著煙的手頓住了,他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
“許樂,你好好讀書,出人頭地,就是對我們家最大的貢獻(xiàn)!這些錢你快拿了走,別讓人看見!”新娘的語氣中透露出不容拒絕的意味。
許樂死死咬住下嘴唇,看著姐姐,眼圈紅的厲害。
手緊緊握著拳,眼里的一絲不甘,無力的讓人心疼。
李不文嘆了口氣,他掐著煙,摁滅在了墻上。他沒什么看別人笑話的興趣,正準(zhǔn)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就當(dāng)沒看見這姐弟倆的事情。
偏偏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腳下的罐頭盒滾落在墻上 發(fā)出鐺啷的響聲。
“誰!”許樂反應(yīng)極快,猛的抬頭,那雙濕漉漉卻銳利無比的眼神掃向李不文的方向。
新娘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把許樂拉在身后。
李不文身形一頓,知道躲不過了,干脆從墻角的陰影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常年勞作和軍旅生涯留下的痕跡讓他自帶一股壓迫感,即使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目光掃過驚慌失措的新娘,最后落在滿臉戒備,甚至下意識用手臂擋在姐姐前面的少年。
“路過?!崩畈晃穆曇舻统辽硢?,沒什么情緒“抽根煙。”許樂緊盯著他,眼里還是保持著一絲警戒,新娘抬眼看了看男人,她剛嫁過來,沒什么印象。但是心里不禁懷疑起他是不是劉傻子說的那個退伍軍。
李不文沒再多說,他也不想摻和別人家事,抬腳就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聽見什么了?”許樂聲音緊繃,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
李不文腳步停住,側(cè)頭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直直的注視著他,里面有緊張、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堅強。
李不文的目光在他校服胸口的?;蘸兔稚贤A袅艘凰玻h一中—許樂。
“聽見什么?”李不文收回目光,語氣平淡,“我什么都沒聽到?!?/p>
說完,李不文沒做停留,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樂安撫似的拍了拍姐姐的肩膀,看著男人的背影 心里還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