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吳晦,晦氣的晦,晦暗的晦。
打小這名字就沒給我?guī)磉^好運氣,甚至可以說十分抵觸這個名字。
幼兒園時,脫女同學褲衩總能被老師抓包。
小學買彩票中五塊錢第二天準丟十塊。
中考前一天晚上,復(fù)習資料被我媽當廢紙給賣了。
這些年來,我跟我媽提過好幾次想改名。
叫吳帥,吳有錢都行。
可我媽總摸著我后腦勺嘆氣:
“這是你爸起的,說晦字藏著光,等你長大了就懂了?!?/p>
對于我爸說過的話,我一直沒懂。
我只懂我爸在我五歲那年就噶了。
聽我媽說,是深夜拉貨時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了。
當然,對于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早已漸漸淡忘了。
我因從小性格孤僻,家境窘迫。
導(dǎo)致大學期間,我總是不受人尊重。
除了我那同桌朱悠悠,還有我那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葛坤。
他們二人對我可謂是關(guān)懷備至,體貼入微。
可其他同學卻對我漠不關(guān)心,甚至可以說是視若無睹。
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一樣,無人問津。
如今的我渾渾噩噩混過了大學四年。
卻沒想到二十四歲過后,我經(jīng)歷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兒。
這事發(fā)生在生日宴結(jié)束之后。
生日宴散場時,剛過凌晨十二點。
所謂的宴會,只不過是我跟發(fā)小葛坤,以及朱悠悠在出租屋樓下的小酒館里。
點了三菜一湯,灌了兩箱啤酒。
葛坤扯著嗓子祝我“早日暴富,擺脫社畜命”。
朱悠悠則遞給我了個鼓鼓的紅包。
我笑著應(yīng)著,心里卻沒什么波瀾。
二十四歲,沒房沒車沒存款。
散場后,葛坤被他女朋友一個電話催走。
朱悠悠住得近,拐過兩個路口就到。
只剩我一個人,沿著空蕩的大街往出租屋走。
立秋剛過,晚風裹著涼意掃過臉頰。
我打了個哆嗦,把外套拉鏈拉上。
已經(jīng)凌晨一點,路燈昏黃的光灑在街道兩側(cè)。
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聲之外,連個人影都沒有。
就在我走到一個偏僻路口時。
身旁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隨后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
我腳步猛地一頓,下意識轉(zhuǎn)過身。
只見一輛黑色雅閣狠狠撞在了一輛外賣電動車上。
電動車被撞飛,騎手也跟著甩了出去,重重摔在路邊。
而那輛黑色雅閣連停都沒停,車燈都沒開。
飛快地掉了個頭,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腦子一熱,也顧不上多想,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外賣小哥當時就躺在路邊的碎石子上。
蜷縮著身體慘叫,他的頭盔滾落在不遠處,鏡片碎得稀爛。
我蹲下身,才看清他的狀況有多慘烈。
手臂上的皮膚被磨掉一大塊,血肉模糊地黏著灰塵。
褲腿被撕開,小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
連臉上都沾著血污,看不清模樣。
“你怎么樣?別亂動,我打120!”
反應(yīng)過來后,我慌忙去摸口袋里的手機。
可就在這時,那小哥突然抬起頭。
伸出一只沾滿血的手,朝著我的方向摸索,顯然是想讓我拉他起來。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卻帶著一股執(zhí)拗:
“拉……拉我一把……”
我愣了一下,看他傷得這么重,本想勸他別動。
可對上他那雙透著急切的眼睛,終究沒好意思拒絕。
我伸手遞過去,剛碰到他手掌的瞬間。
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掌心竄上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想縮手。
這手也太涼了,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我皺了皺眉,又很快說服自己。
他剛被撞,估計是疼得失溫了。
再加上跑外賣一路吹風,體溫低也正常。
我咬著牙,使勁把他扶了扶,盡量讓他靠在路邊的路燈桿上。
隨后告訴他:
“兄弟,你這傷絕對不輕,必須去醫(yī)院,我現(xiàn)在就打急救電話?!?/p>
說著,我又要去掏手機。
他卻擺了擺手,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
手指蹭過血肉模糊的地方,眼睛都沒眨一下。
就仿佛那傷口不是他的。
等緩過勁來,他居然對著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聲音比剛才清楚了些:
“謝謝你啊哥們兒,我沒事兒,小傷?!?/p>
“這還叫小傷?”
我以為他是疼糊涂了,急得提高了音量:
“你小腿都歪了,肯定骨折了。
還有手臂,再不治會感染的!”
他卻搖了搖頭,推開我的手。
自己撐著路燈桿慢慢站起來。
我看著他踉蹌的腳步,想上去扶,又被他擺手拒絕。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十幾米外的電動車旁。
那輛車的車架已經(jīng)撞得變形,外賣箱里的東西撒了一地。
湯湯水水混著泥土,看著狼狽極了。
他彎腰,居然硬生生把那輛變形的電動車扶了起來。
動作看著有些僵硬,卻沒再喊疼。
扶好車后,他又轉(zhuǎn)過身,對著我連連道謝:
“真的謝謝你,剛才要是沒人拉我一把,我還真爬不起來?!?/p>
“我都說了讓你去醫(yī)院?!?/p>
我還在堅持勸誡:
“你這樣騎車太危險了,萬一出事怎么辦?”
他卻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沒事”。
語氣里帶著不容分說的篤定。
我勸了半天,見他態(tài)度堅決。
也沒再多說,只能嘆了口氣:
“那你路上慢點開,一定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找個地方歇著。”
這次他沒有回答,只是咧開嘴對我笑了笑,點了點頭。
月光下,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
我隱約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些僵硬,笑容透著幾分怪異。
可當時我只當是他疼得表情不自然,也沒往心里去。
就在他跨上電動車,準備發(fā)動的時候。
又突然回過頭,伸手指著不遠處的街角,對我喊道:
“哥們兒,再次謝謝你救我。
我該走了,那邊有輛小紙車,是我老婆燒給我的。
我?guī)Р蛔?,就留給你了,千萬別扔了啊!”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街角的陰影里似乎真的有個小小的東西。
黑乎乎的一團,看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