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后不走，帝王悔

\[正文內(nèi)容\]

紅燭高燒，映得滿室通明。我坐在床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嫁衣上的金線，那針腳細(xì)密，縫得極好，是母后臨終前親自繡的。她走時(shí)說：“遙兒，你是長公主，這一生，該風(fēng)光出嫁?！?/p>

如今，我確實(shí)風(fēng)光地坐在這東宮新房里。

只是掀蓋頭的人遲遲未歸。

窗外傳來琵琶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是誰心不在焉地?fù)芘傧摇Ｏ材飩冊缫淹讼?，外間只剩些低低的腳步聲。我聽著那琴音，心頭漸漸泛起一絲疑惑——那是偏殿的方向。

太子今晚……是在偏殿？

我輕輕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他今日忙于朝事，或是有客來訪，也是尋常。可心底又有個(gè)聲音在輕笑：若真是公務(wù)繁忙，怎會連合巹酒都未飲便離去？

我望著面前那杯尚溫的合歡酒，燭火晃動，酒面微漾，倒映出我被紅蓋頭遮掩的面容。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將蓋頭略略掀起一角，卻又停住。

罷了。

我松開手，任那紅綢覆眼。今日是我與他的大婚之日，我該等他來掀這蓋頭。哪怕他不來，我也該端端正正地坐著，直到天明。

可我知道，他不會來。

因?yàn)槟乔僖簦K究還是斷了。

夜更深了。

我聽見腳步聲靠近，不是太子，是侍女送熱水來換。她輕手輕腳地進(jìn)來，又輕手輕腳地退出去。門合上的一瞬，我聽見她在外頭低聲對另一人道：“太子殿下……還在偏殿?！?/p>

我垂眸，手指緩緩收緊。

原來如此。

原來他竟不愿踏進(jìn)這新房一步。

我忽然想起成婚前夜，太后握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遙兒，你是長公主，身份尊貴，但太子畢竟是男子，性子冷了些，你多擔(dān)待些?！?/p>

我點(diǎn)頭應(yīng)下，心中卻有一絲不甘。我沈知遙，雖非嫡出，卻也自幼聰慧，從不爭寵，卻也不愿被人輕視。

可如今看來，他連看我一眼都不愿。

我起身，緩步走向房門。腳步落地?zé)o聲，嫁衣拖曳，窸窣作響。我伸手推開門，夜風(fēng)撲面而來，吹得燭火一顫。

外間空無一人。

我站在門檻邊，望著遠(yuǎn)處偏殿方向。那里燈火昏黃，窗紙映著一個(gè)身影，依稀可辨是個(gè)男子，手中似握著什么物事，緊緊攥著，不肯放開。

我望著那影子，心口仿佛被什么壓住，悶得慌。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到房中，將門輕輕關(guān)上。

然后，我走到桌前，提起那杯合歡酒，一飲而盡。

酒入喉，辛辣而苦澀，我閉了閉眼，才壓下喉間翻涌的不適。

我重新坐下，靜靜地等待。

可我知道，等不到那個(gè)人。

他不來。

我忽然明白了，他娶我，并非真心。不過是奉旨成婚，不過是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

罷了。

我緩緩伸手，將蓋頭一點(diǎn)點(diǎn)掀開。

鏡中倒影映入眼簾，我望著那張臉，熟悉又陌生。這張臉，他曾否看過一眼？他曾否在意過我？

我想起小時(shí)候，母后總抱著我說：“遙兒，你是公主，將來要嫁得最好。”可她沒告訴我，若是那人心里裝著別人，我該如何自處？

我輕輕一笑，眼角微酸。

我起身，走到妝臺前，取下發(fā)間玉簪，將長發(fā)散落肩頭。然后，我走到柜前，取出一件素色衣裳，換下這身華服。

我站在鏡前，看著自己一身素凈模樣，心緒終于平復(fù)。

我不會再等他。

我走到門口，輕輕拉開門，門外守著的喜娘驚了一下，忙道：“殿下？”

我淡淡道：“不必再守著了，太子今夜不會來了?！?/p>

她愣住，欲言又止。

我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夜風(fēng)拂面，我望著滿天星斗，低聲自語：“既如此，不如你我各安其位，留個(gè)名分便可?！?/p>

第二日清晨，我梳洗整齊，換了身素凈的衣裳，獨(dú)自去了東宮偏殿。

我站在殿外，聽見里頭傳來太子的聲音，語氣冷淡：“林貴嬪，你來做什么？”

林氏的聲音溫婉柔和：“臣妾聽聞殿下昨夜未歇，特來為殿下煮了參湯，還望殿下莫嫌臣妾僭越?！?/p>

我站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已有答案。

果然，他昨晚就在偏殿，與林氏在一起。

我抬步走進(jìn)去，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穿著一襲玄色長袍，神色疲憊，眼底青黑未褪。他見我進(jìn)來，微微一怔，卻沒有起身迎接。

林氏回頭看見我，臉上笑意不變，福身行禮：“見過長公主。”

我淡淡點(diǎn)頭，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件舊衣上。

那是一件女子的衣裳，褪了色，邊角已經(jīng)磨破，顯然用了很久。他緊緊攥著它，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我心頭一緊。

“殿下。”我開口，聲音清冽，“昨日新婚之夜，殿下未能與我同飲合巹酒，不知今日可否補(bǔ)上？”

他抬頭看我，眼神有些恍惚，似乎還未從昨夜的情緒中回神。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應(yīng)。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手中那件舊衣，眼神沉靜而哀傷。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沈知遙，你可知我為何不愿掀你的蓋頭？”

我心頭一震，卻仍鎮(zhèn)定地看著他。

他繼續(xù)道：“因?yàn)槟悴皇撬?。?/p>

我抿唇。

“你與她，長得并不像。”他聲音低啞，“但她也如你一般，出身高貴，氣質(zhì)出眾。我第一次見她時(shí)，她正在御花園里撿拾落花……那時(shí)她只是個(gè)宮女，可她的眼神，比誰都干凈。”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fā)低沉：“我本以為，我會永遠(yuǎn)記得她的眼睛?！?/p>

我靜靜聽著，心中泛起一陣刺痛。

“可昨夜我掀開你的蓋頭之前，我竟有些害怕?！彼粗遥拔遗履悴皇撬?，又怕你是她?！?/p>

我輕輕一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殿下?！蔽揖従彽?，“既然心中早有定論，又何必來此虛禮？不如你我各安其位，留個(gè)名分便可?！?/p>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林氏站在一旁，神色復(fù)雜。

我轉(zhuǎn)身離開，未曾回頭。

走出偏殿時(shí)，我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嘆。

那是誰的嘆息？

我不知道。

但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不愿做他的替身。

也不愿，成為他回憶里的影子。

從今日起，我要做我自己。

哪怕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王，我也不會再等他。

我沈知遙，值得更好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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