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漠北的避難所遺址歸來,沈硯和蘇晚帶著完整的雙生鏡與《歲華紀(jì)》全卷,踏上了返程的航班。飛機(jī)穿越云層時,機(jī)身輕微顛簸,蘇晚將臉貼在舷窗上,望著下方逐漸縮小的草原與山脈——那片曾見證過沈阿硯與蘇晚娘生死相守的土地,此刻在云層下化作一抹模糊的綠,像一塊被時光浸染的翡翠。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膝上錦盒里的古籍,封面的絲線因歲月侵蝕已有些松動,卻依舊牢牢包裹著里面泛黃的紙頁。
此刻的《歲華紀(jì)》已不再是殘缺的殘卷,娟秀的字跡從“建元三年,阿硯于工坊鑄鏡,紋作螺旋,喻生生不離”到“元狩四年冬,漠北石屋,余與阿硯相擁,聽風(fēng)雪叩門,此生足矣”,完整記錄了這對戀人跨越十余年的愛恨嗔癡。蘇晚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畫著小小的洛水畔柳樹圖,旁邊批注著一行小字:“待春歸,與阿硯折柳為誓,永不分離”,字跡邊緣洇著淡淡的水漬,想必是蘇娘落筆時,眼淚落在了紙頁上。
沈硯坐在身旁,指尖搭在裝著雙生鏡的錦盒上,鏡面的溫度已恢復(fù)如常,不再像之前那般時時發(fā)熱,唯有中央閉合的螺旋紋,在舷窗透進(jìn)的陽光下泛著淡淡的流光,像是將漠北的風(fēng)雪、長安的煙火、洛水的波光,都藏在了這圈紋路里。他側(cè)頭看向蘇晚,見她眼眶微紅,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珠,便輕輕遞過一張紙巾,聲音放得極柔:“都結(jié)束了,他們最終相守在一起,沒有留下半分遺憾?!?/p>
蘇晚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可我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們到最后都沒能回到洛水畔,沒能折柳為誓,沒能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p>
“約定未必非要抵達(dá)終點才算實現(xiàn),”沈硯伸手,輕輕拂去她肩頭沾染的絨毛,“他們在戰(zhàn)亂中尋遍彼此,在醫(yī)帳里相互扶持,在石屋里相守至終,早已把‘永不分離’刻進(jìn)了骨子里。洛水畔的約定是念想,而相伴的歲月,才是真正的圓滿。”
蘇晚抬頭看向他,陽光透過舷窗落在他臉上,將他眼底的溫柔勾勒得格外清晰。從西郊槐樹下的初遇——那時她抱著《歲華紀(jì)》殘卷,緊張得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到長安西市的鏡心鋪,兩人并肩看著沈阿硯留下的信,鼻尖泛酸;再到漠北的石屋前,一起對著石碑鞠躬,承諾會讓這段故事被世人銘記——這段跨越時空的旅程,早已讓兩人從最初的合作伙伴,變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依靠。她忽然明白,雙生鏡觸發(fā)的時光褶皺,不僅是為了化解沈阿硯與蘇晚娘的執(zhí)念,更是為了讓她和沈硯,在追尋別人故事的同時,看清自己心底的情愫。
回到熟悉的城市時,已是深夜。街道上燈火稀疏,只有路燈在地面投下長長的影子。沈硯將車停在蘇晚家樓下,幫她取下后備箱里的錦盒:“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修復(fù)所交接文物?!?/p>
蘇晚接過錦盒,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愣了一下,空氣中瞬間彌漫開淡淡的尷尬。蘇晚連忙后退一步,低頭說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沈老師也早點休息?!?/p>
“嗯,”沈硯點點頭,看著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樓道,直到樓道的燈光亮起,才發(fā)動汽車離開。蘇晚站在自家門口,摸著發(fā)燙的耳垂,腦海里不斷回放著剛才的畫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內(nèi)斂沉穩(wěn)的文物修復(fù)師,早已住進(jìn)了她的心里。
次日清晨,沈硯和蘇晚帶著雙生鏡與《歲華紀(jì)》全卷,準(zhǔn)時來到文物修復(fù)所。修復(fù)所的恒溫展廳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特制的展柜采用了防氧化玻璃,內(nèi)部的濕度與溫度都嚴(yán)格按照漢代文物的保存標(biāo)準(zhǔn)調(diào)節(jié)。當(dāng)兩件文物被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展柜中時,修復(fù)所的同事們都圍了過來,小張捧著相機(jī),對著雙生鏡不停拍照,快門聲此起彼伏。
“沒想到傳說中的雙生鏡真的存在,還有這么動人的故事!”小張一邊拍照,一邊激動地說道,“我一定要把這段經(jīng)歷寫成報道,從西郊槐樹下的初遇到漠北石屋的終章,標(biāo)題就叫《跨越千年的雙生約定》,肯定能火!”
“別光顧著寫報道,”修復(fù)所所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幫小沈和小蘇整理文物資料,這才是正事?!?/p>
周教授也特意從西安趕來,他戴著老花鏡,湊在展柜前,仔細(xì)觀察著雙生鏡的螺旋紋,又翻看著《歲華紀(jì)》的全卷,激動得久久說不出話:“這是漢代考古史上的重大發(fā)現(xiàn)!雙生鏡的失蠟法鑄造工藝,比同時期的銅鏡工藝先進(jìn)至少五十年;《歲華紀(jì)》里記載的漠北之戰(zhàn)細(xì)節(jié)、漢代醫(yī)療技術(shù),都足以填補(bǔ)多項研究空白!”
展廳里熱鬧非凡,同事們圍著雙生鏡與《歲華紀(jì)》,討論著這段跨越千年的故事,時不時有人向沈硯和蘇晚提問,兩人耐心地一一解答,臉上帶著疲憊卻滿足的笑容。直到中午,人群漸漸散去,沈硯和蘇晚才悄悄退到展廳的角落。
蘇晚看著展柜中相互映照的雙生鏡,鏡面反射著展廳的燈光,像是有細(xì)碎的星光在里面流動。她忽然說道:“沈老師,你說沈阿硯和蘇晚娘的執(zhí)念,真的完全化解了嗎?他們雖然在石屋里相守到最后,可心里肯定還惦記著洛水畔的約定吧?”
沈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雙生鏡的鏡面突然泛起一陣柔和的光暈,光暈中隱約浮現(xiàn)出洛水的波光,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疑問。他笑著點頭:“你看,它們在告訴我們,執(zhí)念已散,但歸鄉(xiāng)的念想還在?;蛟S,我們還需要幫他們完成最后一件事?!?/p>
接下來的幾日,沈硯和蘇晚忙著整理此次考古的資料,撰寫研究報告。蘇晚將《歲華紀(jì)》的全文進(jìn)行了注釋與翻譯,從漢代的官職制度到當(dāng)時的生活習(xí)俗,都標(biāo)注得詳細(xì)入微;沈硯則詳細(xì)記錄了雙生鏡的鑄造工藝與修復(fù)過程,還繪制了螺旋紋的結(jié)構(gòu)圖,分析其蘊含的對稱美學(xué)與時空寓意。兩人常常在修復(fù)室里忙碌到深夜,桌上的臺燈將他們的身影投射在墻上,漸漸有了幾分沈阿硯與蘇晚娘在漢代工坊里,一個鑄鏡、一個研墨的默契。
這天傍晚,兩人整理完最后一份資料,正準(zhǔn)備離開修復(fù)所,展廳里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聲,像是古鏡在振動。沈硯心里一動,拉著蘇晚快步走去——只見展柜中的雙生鏡正泛著耀眼的銀輝,光芒穿透防氧化玻璃,將整個展廳都照亮了?!稓q華紀(jì)》全卷從展柜中緩緩飄出,書頁在空中自動翻動,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最終停在最后一頁,上面竟憑空多出了一段從未見過的文字,是蘇娘娟秀的筆跡:“千年之后,鏡歸故處,魂歸洛水,雙生重逢,此愿方了?!?/p>
“洛水!”蘇晚驚呼出聲,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這是讓我們把雙生鏡和《歲華紀(jì)》帶回洛水畔!那里是他們最初約定的地方,也是他們最想去的地方!”
沈硯看著銀輝中隱約浮現(xiàn)的洛水柳影,心中瞬間明了——沈阿硯與蘇晚娘的最終心愿,并非停留在漠北的石屋,而是回到那個他們許下“折柳為誓”的洛水畔。雙生鏡的時光褶皺雖已結(jié)束,但這場跨越千年的“歸鄉(xiāng)”,需要由他們來完成。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沈硯就開車來到蘇晚家樓下。蘇晚早已收拾妥當(dāng),背著裝有《歲華紀(jì)》的錦盒,手里還提著一個布包,里面裝著幾枝新鮮的柳枝——是她早上特意去公園折的,想著帶到洛水畔,替沈阿硯和蘇晚娘完成當(dāng)年的約定。
車子沿著當(dāng)年蘇娘追尋沈阿硯的路線行駛,沿途的風(fēng)景從城市的高樓大廈,漸漸變成了鄉(xiāng)村的青磚黛瓦,再到郊外的田野阡陌。公路兩旁的柳樹漸漸多了起來,柳枝隨風(fēng)搖曳,像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大約行駛了兩個小時,車子終于停在了洛水岸邊的那片柳樹林前——正是他們第一次通過時光褶皺見到蘇娘的地方。
此刻的洛水畔,微風(fēng)拂過,柳枝輕搖,河水清澈依舊,倒映著藍(lán)天白云與岸邊的柳樹,與兩千多年前蘇娘在此等待時的景象幾乎別無二致。幾只白鷺從水面上掠過,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水紋,遠(yuǎn)處傳來漁民的吆喝聲,帶著濃濃的生活氣息。
沈硯抱著雙生鏡,蘇晚捧著《歲華紀(jì)》,并肩走到河邊的柳樹下——正是當(dāng)年蘇娘坐著等待沈阿硯的那塊青石旁。沈硯將雙生鏡輕輕放在青石上,鏡面朝下,與青石接觸的瞬間,洛水的波光仿佛被吸入鏡中,螺旋紋再次泛起銀輝。蘇晚則打開《歲華紀(jì)》,讓書頁在風(fēng)中輕輕翻動,同時將手中的柳枝放在古籍旁,輕聲說道:“沈阿硯,蘇娘,我們帶你們回家了?!?/p>
當(dāng)雙生鏡、《歲華紀(jì)》與柳枝同時接觸到洛水的氣息時,奇跡再次發(fā)生——鏡面的螺旋紋飛速旋轉(zhuǎn),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沖天際,將整片柳樹林都籠罩在其中?!稓q華紀(jì)》的書頁上,漸漸浮現(xiàn)出沈阿硯與蘇晚娘的身影:沈阿硯穿著青色的粗布短打,手里拿著一面剛鑄好的銅鏡;蘇娘穿著淺藍(lán)色的衣裙,手里捧著一本古籍,兩人手牽著手,站在洛水岸邊,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他們朝著沈硯和蘇晚輕輕點頭,隨后身影漸漸透明,化作點點金光,融入洛水之中,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像是在訴說著千年的思念。
光柱散去,雙生鏡的光芒也漸漸黯淡,變成了一面普通的古鏡,鏡面的螺旋紋依舊清晰,卻不再散發(fā)光暈;《歲華紀(jì)》的書頁也停止了翻動,靜靜躺在青石上,最后一頁新增的文字,在金光消散后,也慢慢淡去,只留下最初的記載。
沈硯和蘇晚相視一笑,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沈阿硯與蘇晚娘,終于在千年之后,回到了他們心心念念的洛水畔,實現(xiàn)了最初的約定。微風(fēng)拂過,柳枝輕擺,像是在為他們祝福。
“結(jié)束了。”蘇晚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釋然,卻也有幾分不舍——這段陪伴他們走過多個時空的旅程,終于畫上了句號。
沈硯點點頭,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涼,卻很柔軟。他看著她眼底的淚光,笑著說道:“是結(jié)束,也是開始?!?/p>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洛水水面上,波光粼粼,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硯和蘇晚并肩坐在青石上,看著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手中的雙生鏡與《歲華紀(jì)》,仿佛成了這段跨越千年旅程的最好見證。蘇晚靠在沈硯的肩頭,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心里滿是安穩(wěn)——她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考古奇遇,只要身邊有他,就無所畏懼。
就在這時,蘇晚的手機(jī)突然響起,打破了洛水畔的寧靜。她拿出手機(jī),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古籍館館長的名字,連忙劃開接聽鍵:“館長,怎么了?”
“小蘇,有個好消息!”館長的聲音里滿是興奮,“我們收到一批從民間捐贈的古籍,其中有一本唐代的《鏡緣錄》,里面專門記載了漢代以來的銅鏡傳說,其中就提到了雙生鏡!說雙生鏡不僅能傳遞思念,還藏著‘時空回響’的秘密,你和沈老師快來看看!”
沈硯和蘇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與好奇。他們以為這段關(guān)于雙生鏡的旅程已經(jīng)結(jié)束,卻沒想到,古籍中還藏著新的線索。
兩人收拾好雙生鏡與《歲華紀(jì)》,驅(qū)車返回城市。路上,蘇晚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fēng)景,笑著說道:“看來,我們的考古之旅,還沒結(jié)束?!?/p>
沈硯握著方向盤,側(cè)頭看向她,眼底滿是溫柔:“只要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好?!?/p>
車子在公路上疾馳,朝著新的線索駛?cè)?。夕陽的余暉透過車窗,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柔和。雙生鏡的秘密雖已揭開,但《鏡緣錄》中記載的“時空回響”,又會帶來怎樣的奇遇?沈硯和蘇晚的故事,還在繼續(xù),而這段因鏡結(jié)緣的旅程,終將在時光的長河中,留下屬于他們的獨特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