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前往沉寂荒原后,遺跡內的氣氛變得不同了。之前的“研究”帶著一種實驗性的探索,而現(xiàn)在,則充滿了為未知旅途做準備的緊迫感。
聆玥開始系統(tǒng)地整理她的觀測數(shù)據(jù)和物資。她將幾次力量交互實驗的關鍵能量波動圖譜繪制在獸皮上,并標注下自己的推論:
“星厄石(暫命名)能量本質:非純粹破壞,更傾向于‘因果扭曲’與‘概率塌縮’。表現(xiàn)為將微小可能性(通常為負面)急劇放大,并引導能量流向失控?!?/p>
“時痕石能量可與之形成動態(tài)平衡。作用機制非壓制,更近似于‘引導’與‘校準’,為混亂引入秩序參數(shù)。共鳴現(xiàn)象持續(xù)存在,強度與雙方精神同步率正相關?!?/p>
“推論:雙石本質同源,一體兩面。徹底分離或消滅其一均非可行方案。目標應修正為:尋找方法,建立穩(wěn)定共存模式?!?/p>
寫到最后一行時,她的筆尖微微停頓。建立穩(wěn)定共存模式——這意味著她不再將燼瞳視為一個需要被“修正”的錯誤,而是一個需要共同尋找出路的“同行者”。這個認知上的轉變,悄無聲息,卻意義重大。
另一邊,燼瞳也在適應和練習。他不再抗拒聆玥的引導,反而主動配合,嘗試在更短的時間內平復力量的躁動。他甚至開始嘗試在極小范圍內,主動激發(fā)一絲力量,然后立刻用意志力配合聆玥的星輝將其“校準”。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失敗遠多于成功,但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都讓他眼中那長期籠罩的陰霾散去一分。
“我們像不像在馴服一頭看不見的野獸?”一次練習間隙,燼瞳擦著汗,半開玩笑地說。他的語氣里,已經(jīng)很少聽到最初那種自嘲和絕望。
“更準確地說,是在學習與一頭強大的野獸共舞?!瘪霁h糾正道,她正在檢查短杖核心的水晶能量,“既要避免被它的利爪所傷,也要借助它的力量?!?/p>
她抬頭看向燼瞳:“你的意志是關鍵。星厄石會放大你的情緒,你的恐懼和憤怒是它最好的燃料。但反過來,你的冷靜與掌控欲,也能成為束縛它的韁繩?!?/p>
燼瞳若有所思。他回想起過去,每一次力量的失控,似乎都伴隨著極端的情緒波動——被追捕的憤怒,被排斥的悲傷,對自身命運的恐懼。而最近幾次在聆玥引導下的成功控制,都發(fā)生在他心緒相對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想要掌控”的決心之時。
“我會記住的?!彼嵵氐攸c了點頭。
第三天清晨,遺跡結界的能量波動明顯減弱,如同風中之燭。是時候離開了。
聆玥將最后一點星輝能量注入池中,暫時穩(wěn)固了入口的隱匿效果,為他們離開爭取時間。她背起整理好的行囊,里面是必要的食物、清水、觀測工具和那張獸皮地圖。
燼瞳站在拱形入口處,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暫時的避難所。這里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控制”可能性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與另一個人建立起這種奇特聯(lián)結的地方。
“走吧。”聆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兩人一前一后,再次踏入晨光熹微的森林。與來時不同,他們之間不再是一根緊繃的繩索,而是一種更加復雜的、由共同秘密和初步信任編織的紐帶。
聆玥手中的時痕石指針,依舊穩(wěn)定地指向燼瞳。但此刻,那指針的顫動不再只是警報,更像是一種共鳴的心跳,指引著他們共同的方向。
“沉寂荒原距離這里很遠,途中會經(jīng)過幾個城鎮(zhèn)和危險地帶?!瘪霁h一邊辨認方向,一邊說道,“我們需要補給,但也需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觸。你的‘場’雖然被削弱,但依然存在。”
“我知道?!睜a瞳應道,目光掃過前方郁郁蔥蔥、卻暗藏未知的林地,“我會盡量……保持低調?!?/p>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嶄新的決心。不再是過去那種麻木的逃避,而是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前往荒原,尋找真相,掌控命運——而主動選擇的隱匿。
聆玥側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那簇微弱卻堅定的火苗,心中那份由數(shù)據(jù)和邏輯構筑的“任務”,似乎也悄然染上了一絲屬于“人”的溫度。
前路漫漫,危機四伏。古老的箴言在耳邊回響,體內相生相克的力量在隱隱共鳴。
他們不再是被命運之石隨意撥弄的棋子。
他們踏上了以自身為賭注,向宿命發(fā)起質疑的征途。
森林在他們身后合攏,將古老的遺跡重新掩埋于寂靜之中。而他們的身影,則堅定地向著北方,那片被稱為生命禁區(qū)的沉寂荒原,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