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jī)支架顫巍巍立在餐桌上,賀朝那張毫無死角的臉幾乎要懟進(jìn)前置攝像頭里,背景音是游戲技能噼里啪啦的爆響和粉絲禮物特效的叮咚聲。他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diǎn)按,嘴里還不忘貧:“看見沒?這波操作,教科書級別!對面刺客想切我?門兒都沒有!我們家輔助……哎?”他眼風(fēng)掃到玄關(guān),手上動作猛地一頓,角色差點(diǎn)撞進(jìn)敵方塔下,語氣瞬間從戰(zhàn)斗模式切換成黏糊糊的波浪號,“小朋友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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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立刻刷過一片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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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你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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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助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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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回來了?這聲音蕩漾得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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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壓根沒看彈幕,長臂一伸,手機(jī)鏡頭被他極其自然地、帶著點(diǎn)炫耀意味地轉(zhuǎn)了將近一百八十度,精準(zhǔn)地對準(zhǔn)了剛推開家門、正彎腰換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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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形清瘦挺拔,一身挺括的白色醫(yī)生制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大概剛從手術(shù)臺下來,眉眼間帶著高強(qiáng)度工作后特有的、冷玉般的疲憊感。領(lǐng)口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一顆,襯得脖頸線條愈發(fā)清晰利落。燈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正是謝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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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瞬間死寂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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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海嘯般的彈幕轟然炸開,密密麻麻幾乎糊滿了整個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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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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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謝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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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活的!!穿白大褂的謝俞??!媽媽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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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制服誘惑??!這清冷氣質(zhì)??!這腰這腿?。∥胰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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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你鏡頭別抖!讓我截圖!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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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殺我!謝醫(yī)生正面up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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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把手機(jī)拿遠(yuǎn)了些,得意洋洋地欣賞著屏幕上翻滾的“啊啊啊”和“帥炸了”,嘴角咧到耳根,虎牙尖都露了出來,對著謝俞那邊揚(yáng)聲道:“看見沒?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說你穿這身帥炸了!”他還不忘對著鏡頭補(bǔ)充,語氣是十二萬分的理所當(dāng)然和與有榮焉,“不過嘛,我家這位,穿什么都好看,披個麻袋都像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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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換好拖鞋,直起身,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早已習(xí)慣賀朝這種間歇性抽風(fēng)。他抬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隨意地扯松了緊扣的領(lǐng)帶,動作帶著點(diǎn)疲憊的松散,喉結(jié)在敞開的領(lǐng)口下滾動了一下,視線掃過賀朝手里的手機(jī),言簡意賅兩個字:“關(guān)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冷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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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小朋友!”賀朝立刻抗議,舉著手機(jī)就往謝俞那邊湊,像是舉著什么稀世珍寶獻(xiàn)寶,“粉絲熱情著呢!她們問你今天累不累?接了幾臺手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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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沒躲開,任由賀朝蹭到身邊,鏡頭幾乎要貼上他的側(cè)臉。他微微側(cè)過頭,冷淡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小小的手機(jī)屏幕,落在那片滾燙的彈幕上。彈幕因?yàn)樗@一瞥更加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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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醫(yī)生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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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這死亡角度都這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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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臺手術(shù)啊謝醫(yī)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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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鏡頭了啊啊啊我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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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薄唇微啟,吐出兩個字:“三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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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立刻接口,想替他家小朋友多“營業(yè)”兩句:“聽聽!三臺大手術(shù)!我們家謝醫(yī)生可厲害了,站那么久……” 話音未落,謝俞卻毫無預(yù)兆地突然俯身,那張清俊得過分、在鏡頭里放大也找不到瑕疵的臉驟然貼近了前置攝像頭,距離近得甚至能看清他長而密的睫毛,和眼底一絲若有似無的、被燈光柔化了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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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瞬間再次被“啊啊啊”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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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謝俞用他那特有的、沒什么起伏卻格外清晰的清冷嗓音,對著鏡頭——或者說,是對著鏡頭后面那個舉著手機(jī)、笑容僵在臉上的賀朝——淡淡地補(b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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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哄對象比較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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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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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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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徹底瘋了!禮物特效直接卡死!滿屏只剩下被震撼到失去語言功能的“???????”和“!?。。。。。。 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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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最后定格的瞬間,是賀朝那張一向張揚(yáng)肆意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地一下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尖,那抹紅暈在直播間的燈光下異常醒目,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瞳孔微微放大,嘴角還殘留著剛才炫耀時咧開的弧度,此刻卻僵硬地凝固在那里,透著一種極其罕見的、大型犬被戳中軟肋的呆滯和不知所措。他甚至忘了去捂自己發(fā)燙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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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屏幕猛地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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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已下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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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陷入徹底的黑暗,只剩下無數(shù)意猶未盡、抓心撓肝的粉絲在空屏上瘋狂刷著「?????」「啊啊啊啊啊別關(guān)??!」「我看到了什么??!賀朝耳朵紅了!??!」「謝醫(yī)生最后那句話!!我沒了??!」「這狗糧噎死我了?。 埂赋缒阈胁恍邪”灰痪湓扠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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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無數(shù)彈幕惦記著的賀朝,此刻正對著徹底黑掉的手機(jī)屏幕,以及眼前那張近在咫尺、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滑過一絲極淡笑意的臉,耳朵上的熱度非但沒退,反而有燎原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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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結(jié)重重地滾動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點(diǎn)咬牙切齒又莫名委屈的意味,低聲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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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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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俞已經(jīng)直起身,慢條斯理地解開白大褂的扣子,聞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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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被他這一眼看得心尖發(fā)麻,剛才被“哄對象”三個字砸得七葷八素的腦子終于開始運(yùn)轉(zhuǎn),丟開手機(jī),長臂一伸就把人撈進(jìn)懷里,下巴惡狠狠地蹭過謝俞的頸窩,剛想找回場子,卻聽見懷里的人用那能把人凍僵的語調(diào),沒什么波瀾地又扔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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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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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所有的話瞬間被堵了回去。他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手臂卻收得更緊,惡作劇般用虎牙輕輕蹭了蹭謝俞微涼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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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他拖著調(diào)子,聲音悶在謝俞頸間,帶著無可奈何的縱容和一絲尚未退去的、被拿捏得死死的羞惱,“賀大廚這就去給你煮面。小祖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