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夙砂的月亮和我們這里的一樣圓嗎？”

稚童的聲音脆生生地打斷了付一笑的板書，她放下手中的狼毫，轉(zhuǎn)頭看向窗邊——幾個穿著青布短褂的孩子正扒著窗沿，眼里滿是好奇。窗外的桂花正開得盛，細碎的金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層碎金。

“一樣圓的?！备兑恍ψ哌^去，輕輕摸了摸最前面那個孩子的頭，“不僅月亮一樣，夙砂的孩子也和你們一樣，喜歡讀詩，喜歡聽故事，還喜歡在春天里放風(fēng)箏?！?/p>

“那先生去過夙砂嗎？”另一個孩子追問，小手緊緊攥著剛學(xué)的《詩經(jīng)》冊子，封面上還沾著一塊沒擦干凈的墨漬。

付一笑笑著點頭，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院門口——鳳隨歌說今日會從夙砂的邊境書院回來，還會帶那邊孩子畫的畫。她想起三個月前，鳳隨歌離開時，也是在這棵桂花樹下，他幫她理了理書院的素色院服，說：“等我回來，我們就去寒山寺看銀杏?！?/p>

如今桂花都開了，銀杏該黃了。

正想著，院門外忽然傳來熟悉的馬蹄聲，付一笑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她快步走到門口，就看到鳳隨歌騎著一匹白馬，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門外，身上還帶著邊境的涼意。他手里提著一個木盒，看到她，眼里的疲憊瞬間化作溫柔的笑意。

“我回來了?！?/p>

孩子們最先歡呼起來，圍著鳳隨歌嘰嘰喳喳地問：“鳳先生，您帶畫回來了嗎？”“夙砂的孩子會畫我們江南的烏篷船嗎？”

鳳隨歌笑著打開木盒，里面果然放著一疊畫紙——有畫著草原牛羊的，有畫著邊境堡壘的，還有一張畫著兩個孩子手拉手，一個穿著夙砂的短打，一個穿著江南的襦裙，背景是一輪圓圓的月亮。

“這張是夙砂書院最小的孩子畫的，他說希望能和江南的孩子一起放風(fēng)箏。”鳳隨歌指著那張畫，遞給付一笑，“我還帶了那邊的酸棗糕，你們肯定喜歡。”

孩子們接過酸棗糕，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付一笑看著鳳隨歌和孩子們互動的模樣，心里暖暖的。她轉(zhuǎn)身走進廚房，端出一碗剛溫好的桂花釀，遞給他：“路上累了吧？先喝點酒暖暖身子。”

鳳隨歌接過酒碗，一飲而盡，桂花的甜香混著酒香在喉嚨里散開，驅(qū)散了一路的疲憊。他看著付一笑，輕聲說：“夙砂的書院一切都好，靖安侯還派人送了一批新書過去，說是陛下特意賞賜的?！?/p>

“那就好?！备兑恍c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前幾日錦繡的皇帝派人來，說下個月要在京城舉辦‘睦鄰宴’，邀請夙砂的皇室和我們書院的孩子去參加，想讓兩國的孩子多接觸接觸?！?/p>

鳳隨歌眼睛一亮：“這是好事！我回去就安排，讓夙砂書院的孩子也一起去，正好讓他們看看江南的風(fēng)景，也讓錦繡的孩子看看夙砂的氣魄?！?/p>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忙著籌備“睦鄰宴”的事——要給孩子們準(zhǔn)備新衣裳，要教他們唱兩國的童謠，還要排練一個小小的節(jié)目。付一笑負責(zé)教江南的孩子唱夙砂的《草原謠》，鳳隨歌則負責(zé)教夙砂的孩子唱江南的《采蓮曲》。

有天晚上，兩人忙到深夜，孩子們都睡著了，書院里只剩下他們兩人。付一笑坐在燈下，縫補著孩子不小心扯破的衣裳，鳳隨歌則在一旁整理畫紙。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安靜又美好。

“你說，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嗎？”付一笑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她經(jīng)歷過太多戰(zhàn)爭和陰謀，總怕這樣的平靜只是暫時的。

鳳隨歌放下畫紙，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因為常年縫補和握筆，有些粗糙，卻很溫暖?！皶摹！彼粗难劬ΓZ氣堅定，“我們已經(jīng)為兩國的和平打下了基礎(chǔ)，孩子們就是未來的希望。只要我們一直堅持下去，就不會再有戰(zhàn)爭，不會再有分離?！?/p>

付一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漸漸消散。她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鳳隨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鼻尖縈繞著她發(fā)間的桂花香氣。他想起落梅谷的那個雪夜，她蜷縮在篝火旁，像一只受傷的小獸；想起上京的登基大典，她抱著蘇景然的尸體，哭得撕心裂肺；再看看現(xiàn)在的她，眼里有了溫柔的光，臉上有了輕松的笑——這才是她該有的模樣，不是浴血奮戰(zhàn)的將軍，而是被歲月溫柔以待的付隨歌。

“對了，”鳳隨歌忽然想起一件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錦盒，遞給她，“我在夙砂的邊境看到一個老匠人，他說這個東西很適合你。”

付一笑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支銀簪，簪頭是一朵梅花，梅花的中心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珍珠，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拿起銀簪，眼眶微微發(fā)熱：“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梅花？”

“因為你總戴著那塊梅花佩啊。”鳳隨歌笑著，伸手幫她將銀簪插在發(fā)間，“而且，落梅谷的梅花，你不是也很喜歡嗎？”

付一笑摸了摸發(fā)間的銀簪，又摸了摸頸間的白玉梅花佩，忽然笑了。她知道，蘇景然的心意她會永遠記得，而鳳隨歌的陪伴，她會好好珍惜。

很快到了“睦鄰宴”的日子。兩國的孩子穿著新衣裳，手拉手走進錦繡的皇宮。江南的孩子給夙砂的孩子帶了桂花糕和蓮子羹，夙砂的孩子則給江南的孩子帶了酸棗糕和奶制品。他們一起唱童謠，一起跳舞，一起畫下心中的和平景象。

錦繡的皇帝和夙砂的皇帝看著孩子們友好互動的模樣，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实劾兑恍网P隨歌的手，說：“你們做的事，比打十場勝仗都有用。兩國的和平，就拜托你們了?！?/p>

付一笑和鳳隨歌對視一眼，鄭重地點點頭。

宴會結(jié)束后，兩人帶著孩子們在皇宮的花園里散步。月光灑在花園里，照亮了滿池的荷花。孩子們在前面追著螢火蟲跑，笑聲清脆。

鳳隨歌握住付一笑的手，輕聲說：“你看，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日子?！?/p>

付一笑看著眼前的景象，心里滿是幸福。她想起蘇景然信里寫的“愿兩國無戰(zhàn)，百姓安樂”，如今，這個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她抬頭看向鳳隨歌，眼里滿是溫柔：“是啊，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日子?！?/p>

從皇宮回來后，天氣漸漸涼了。寒山寺的銀杏葉黃了，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兩人帶著孩子們?nèi)ズ剿沦p銀杏，老方丈還特意準(zhǔn)備了素齋。孩子們在銀杏樹下?lián)烊~子，拼成各種形狀，付一笑和鳳隨歌則坐在一旁，看著孩子們的笑臉，聊著未來的計劃。

“等明年春天，我們可以組織孩子們?nèi)ベ砩暗牟菰纯?，讓他們騎騎馬，看看牛羊?！兵P隨歌說。

“好啊，”付一笑點點頭，“還可以讓他們?nèi)タ纯催吘车谋?，告訴他們，這些堡壘不是為了戰(zhàn)爭，而是為了守護和平。”

鳳隨歌笑著握住她的手：“都聽你的?！?/p>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銀杏樹上，也灑在兩人身上。付一笑靠在鳳隨歌肩上，看著孩子們追逐打鬧的身影，心里充滿了平靜和幸福。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或許還會有挑戰(zhàn)，但只要有鳳隨歌在身邊，有孩子們的笑聲在耳邊，她就有勇氣面對一切。

晚上，兩人回到書院，孩子們都睡著了。付一笑坐在燈下，看著鳳隨歌整理白天孩子們撿的銀杏葉，忽然說：“鳳隨歌，我們成親吧?！?/p>

鳳隨歌的動作頓住，他轉(zhuǎn)頭看向付一笑，眼里滿是驚喜和不敢置信：“你說什么？”

付一笑看著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我說，我們成親吧。我想和你一起，看著這些孩子長大，看著兩國的和平一直延續(xù)下去，看著每一個春天的梅花開放，每一個秋天的銀杏變黃?！?/p>

鳳隨歌快步走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有些顫抖：“我愿意！我當(dāng)然愿意！”

他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窗外的月光正好，桂花的香氣還在彌漫，一切都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