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酒精味混雜著消毒水的氣息,像一條滑膩的蛇,鉆入林薇薇的鼻腔。
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以及床邊那個穿著昂貴黑色西裝,臉色比墻還白的男人,她的丈夫,顧北琛。
頭疼欲裂,仿佛有無數(shù)根鋼針在同時攪動她的腦髓。然而,比頭疼更清晰的,是心臟處傳來的,那被生生撕裂后又反復(fù)碾壓的劇痛。
那不是夢。
她,林薇薇,真的回來了。重生在了這個她人生徹底滑向深淵的起點(diǎn)——她和顧北琛的“離婚紀(jì)念日”。
眼前,顧北琛薄唇緊抿,那雙曾經(jīng)讓她癡迷十年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化不開的冰霜和毫不掩飾的厭惡。他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薄薄的紙,仿佛夾著什么令人作嘔的垃圾,隨意地遞到她面前。
顧北琛“簽了它?!?/p>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卻淬著冰冷的毒。
顧北琛“蘇婉兒和孩子需要靜養(yǎng),你在這里,礙眼?!?/p>
他頓了頓,像是在施舍,
顧北琛“一千萬,夠你這種女人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p>
林薇薇“呵。”
一聲極輕的、帶著嘲諷的嗤笑從林薇薇喉嚨里溢出。
顧北琛眉頭微蹙,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按照他預(yù)想的劇本,此刻的林薇薇應(yīng)該哭得梨花帶雨,抓著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訴說著這十年她為顧家當(dāng)牛做馬的付出,質(zhì)問他為何如此絕情。
然后,他會更加厭惡地甩開她,用最刻薄的語言將她貶低到塵埃里,最后讓保鏢把她像丟垃圾一樣丟出去,順便扭送進(jìn)精神病院,完成他送給白月光的“完美禮物”。
可眼前的女人,沒有哭,更沒有求。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那眼神不再是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戀,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討好,而是一種……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仿佛在俯瞰跳梁小丑般的嘲弄,和歷經(jīng)生死后的麻木與冰冷。
就是這眼神,讓顧北琛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絲煩躁。
林薇薇沒理會他,她的目光掠過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落在了自己枯瘦的手背上。那里正插著針頭,冰涼的液體一點(diǎn)點(diǎn)輸入她的血管。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清晰得令人發(fā)指。
她愛了顧北琛十年,從青澀懵懂到嫁入豪門。十年間,她替他照顧刻薄的母親,周旋于復(fù)雜的家族關(guān)系,甚至在他剛接手公司遭遇危機(jī)時,替他擋過競爭對手派來混混的刀,那道疤至今還留在她的小腹上。
她以為,人心是肉長的,總有一天能焐熱。
可結(jié)果呢?
結(jié)果就是他那個所謂的白月光蘇婉兒,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流產(chǎn),卻哭著誣陷是她推的。而顧北琛,這個她愛了十年、護(hù)了十年的男人,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定了她的罪,將她送進(jìn)這間病房,用一紙協(xié)議和區(qū)區(qū)一千萬,就想買斷她的十年,然后把她送進(jìn)那個能把她活活逼瘋的人間地獄——精神病院!
前世,她簽了字,哭求了,然后就在精神病院里受盡折磨,最后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像野狗一樣慘死街頭。
真好笑啊,她死的時候,顧北琛正和蘇婉兒在馬爾代夫舉行盛大的婚禮吧?
滔天的恨意如同巖漿在她胸腔里翻滾、咆哮,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但她死死咬住了牙關(guān),硬生生將這口血咽了回去。
不能沖動。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jī)會,她絕不會再走老路!戀愛腦?去他媽的戀愛腦!從今天起,她林薇薇,只為自己而活!那些欠了她的,她要連本帶利,一筆一筆,全都討回來!
林薇薇“顧北琛,”
她開口,聲音因為剛醒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
林薇薇“十年。”
顧北琛冷冷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場無聊的表演。
林薇薇“我嫁給你十年,”
林薇薇慢慢坐起身,靠在床頭,眼神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zhǔn)地刮過他的臉,
林薇薇“替你伺候難纏的媽,應(yīng)付你家那些極品親戚,幫你打理內(nèi)宅,讓你沒有后顧之憂地去開拓你的商業(yè)帝國。哦,對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林薇薇“還替你挨過一刀?!?/p>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無溫度的笑:
林薇薇“在你眼里,我這十年,就值一千萬?顧總,你這賬算得,可比街邊菜市場摳搜的老太太還精明啊?!?/p>
顧北琛的臉色沉了下去:
林薇薇“林薇薇,你什么意思?嫌少?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個‘推婉兒下樓’的殺人未遂犯!我能給你錢,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林薇薇“殺人未遂?”
林薇薇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直接笑出了聲,
林薇薇“顧北琛,你脖子上頂著的那個東西,真的只是用來增加身高的嗎?蘇婉兒說什么你就信什么?證據(jù)呢?監(jiān)控呢?就憑她紅口白牙一碰,你就給我定了罪?”
她眼神倏地一厲:
林薇薇“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顧北琛婚內(nèi)出軌,轉(zhuǎn)移夫妻共同財產(chǎn),還意圖謀殺原配?”
林薇薇“你胡說八道什么!”
顧北琛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懾得一怔,隨即怒火中燒。
林薇薇“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p>
林薇薇懶得再跟他廢話,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重生帶來的,那屬于年輕身體的活力,以及胸腔里那顆不再為他跳動,只為復(fù)仇而燃燒的心臟。
她伸出沒有輸液的那只手,猛地抓住手背上的針頭,毫不猶豫地,狠狠一拔!
“嘶——”細(xì)微的疼痛傳來,鮮紅的血珠瞬間從針孔涌出,濺落在雪白的床單上,也濺了幾滴在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上,像雪地里驟然綻放的紅梅,刺目而妖異。
顧北琛瞳孔微縮。
眼前的林薇薇,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形單薄,病號服空蕩蕩的,臉色也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伤募贡惩Φ霉P直,那雙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他從未見過的火焰,仿佛能將一切焚燒殆盡。
她抬手,用指尖抹去手背上的血珠,動作慢條斯理,卻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優(yōu)雅與殘酷。
林薇薇“顧北琛,這十年,我不是在給你當(dāng)老婆,我他媽是在給你顧家當(dāng)牛做馬做保姆!還是那種自帶擋刀功能,不拿工資倒貼感情的頂級冤種保姆!”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帶著冰冷的嘲諷:
林薇薇“精神損失費(fèi),青春補(bǔ)償費(fèi),勞務(wù)費(fèi),還有你婚內(nèi)出軌的證據(jù)保全費(fèi)……”
她每說一項,就向前逼近一步,明明比他矮,那眼神卻像是女王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土,
林薇薇“加起來,十個億?!?/p>
顧北琛“什……什么?”
顧北琛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十個億?她怎么敢開口?!
林薇薇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仰頭看著他,紅唇勾起一抹絢爛又冰冷的弧度,幾乎晃花了他的眼。她一把抓過床頭柜上的筆,龍飛鳳舞地在協(xié)議書的簽名處,唰唰唰簽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拿起那份沾了她血跡的協(xié)議,沒有遞給他,而是直接拍在了他昂貴的、據(jù)說由意大利老師傅手工定制的西裝胸口上。
動作不重,卻充滿了極致的侮辱性。
林薇薇“拿著你的廢紙,滾?!?/p>
林薇薇“十個億,少一分,”
她微微前傾,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惡魔低語,
林薇薇“我就把你和蘇婉兒那點(diǎn)齷齪事,還有你顧氏集團(tuán)近三年精心修飾過的稅務(wù)報表,一起打包,賣給對家。我相信,對家會很樂意出高價,并且讓它們在熱搜上掛到過年?!?/p>
顧北琛徹底僵住了。
他感覺那張輕飄飄的紙,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胸口發(fā)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這還是那個對他唯命是從、軟弱可欺的林薇薇嗎?
她怎么會知道稅務(wù)報表的事?!那是顧氏的核心機(jī)密!
還有她和蘇婉兒……她手里難道真的有證據(jù)?
看著顧北琛那副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林薇薇心里簡直爽翻了天!
林薇薇對對對!就是這種表情!懵逼中帶著震驚,震驚中帶著恐懼,恐懼中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懷疑人生!可比他平時那副死人臉生動多了!
她內(nèi)心的小人已經(jīng)在瘋狂敲鑼打鼓,放鞭炮慶祝了:
林薇薇“哈哈哈!傻眼了吧!懵逼了吧!沒想到你姑奶奶我?guī)е鴦”净貋砹税?!十個億!少一個子兒老娘就讓你體驗一下什么叫社會性死亡!”
林薇薇“還一千萬?打發(fā)叫花子呢?姑奶奶我上輩子受的罪,精神損失費(fèi)都不止這個數(shù)!這回不讓你們這對狗男女脫層皮,我林薇薇三個字倒過來寫!”
林薇薇“嘖,這拔針頭是挺疼,但帥也是真帥??!看看他那傻樣,值了!”
林薇薇壓下瘋狂上揚(yáng)的嘴角,努力維持著高冷女王的人設(shè),不耐煩地?fù)]揮手:
林薇薇“愣著干什么?聽不懂人話?三天,打我賬上。否則,熱搜見?!?/p>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語氣輕快得像是在討論今天天氣真好:
林薇薇“哦,對了,友情提示,最近股市波動大,顧總最好提前做好……資產(chǎn)縮水的心理準(zhǔn)備?!?/p>
顧北琛的臉色,從白到青,再從青到黑,最后定格在一種極力壓抑憤怒的鐵青色上。他死死地盯著林薇薇,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虛張聲勢的痕跡。
但是沒有。
那雙眼睛里只有絕對的冷靜和毋庸置疑的篤定。
他一把抓下胸口那份屈辱的協(xié)議書,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顧北琛“林薇薇,你很好!”
說完,他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逃離般地,摔門而去。
“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病房門都在顫抖。
確認(rèn)他走了,林薇薇身上那股強(qiáng)撐著的、仿佛能毀天滅地的氣勢瞬間一松,腿一軟,差點(diǎn)坐倒在地。
媽的,剛才裝逼裝大發(fā)了,有點(diǎn)缺氧。
她扶著床邊,大口喘著氣,看著手背上還在滲血的小孔,卻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不是悲傷,是痛快!
去他媽的顧北琛!去他媽的豪門棄婦!從今天起,她自由了!
她走到窗邊,猛地拉開厚重的窗簾。午后熾熱的陽光瞬間涌了進(jìn)來,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驅(qū)散了病房里的陰冷和霉運(yùn)。
她瞇起眼,看著樓下顧北琛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如同憤怒的野獸般咆哮著沖出醫(yī)院,消失在車流中。
她知道,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十個億,顧北琛不會輕易給,蘇婉兒也不會善罷甘休,還有那個即將出現(xiàn)的神秘大佬厲墨霆……
但,那又怎樣?
林薇薇抬起手,看著陽光在指尖跳躍,勾勒出耀眼的金邊。
她深吸一口屬于自由的、沒有顧北琛身上那股古龍水味的空氣,只覺得通體舒暢。
林薇薇“顧北琛,蘇婉兒,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林薇薇“而我的好日子,”
她揚(yáng)起下巴,臉上露出了重生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燦爛而充滿野心的笑容,
林薇薇“才剛剛開始?!?/p>
等著吧,渣渣們,女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