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地的霧像被無形的利刃劈開時,王默甚至沒回頭看那片吞噬一切的灰暗。
腳下的觸感從冰碴刺進(jìn)骨髓的堅硬,變成帶著微塵暖意的柔軟——那是人類世界的土地。她站在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邊緣,往前一步是車水馬龍的喧囂,往后一步是萬籟俱寂的死寂。陽光毫無征兆地潑在臉上,帶著灼人的溫度,她下意識地瞇起眼,淺淡的瞳仁里第一次映出除了霧與暗影之外的東西:藍(lán)得發(fā)脆的天,飄得漫不經(jīng)心的云,還有遠(yuǎn)處拖著長尾巴的鐵盒子(后來她知道那叫公交車)。
“這里……就是外面?”她低聲呢喃,聲音帶著剛掙脫沉睡的沙啞。
意識里突然涌入許多碎片——穿校服的少年騎著帶鏈條的鐵架(自行車),玻璃櫥窗里擺著會發(fā)光的方塊(電視),人們手里握著能發(fā)出聲音的小盒子(手機(jī))……這些信息像預(yù)設(shè)的程序,讓她不至于對眼前的一切全然陌生,卻又讓她覺得自己像顆錯投棋盤的棋子,格格不入。
身上的紅黑裙裝太扎眼了。黑絲絨choker上的紅玫瑰像凝固的血,露肩紅紗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每走一步,黑裙上的蝶形裝飾都在晃,像從暗影里抖落的碎片。路人的目光像細(xì)密的針,扎在她裸露的肩頸,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拿出手機(jī)偷拍。
王默在一面玻璃櫥窗前停住腳步。鏡中的影子帶著禁忌之地的寒氣——黑紅交織的卷發(fā)垂在肩頭,眼尾的涼霧讓整張臉顯得疏離又鋒利,紅與黑的裙擺在光影里像團(tuán)燃燒的冰。她抬手撫過裙擺,指尖劃過的地方,布料像融化的墨般暈開,再凝實時,已是一身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和剛才路邊背著書包的少年們穿的一模一樣。
只有頭發(fā)沒改。那些赤烈的紅像刻進(jìn)骨血的印記,她潛意識里抗拒抹去。
“需要一個名字?!彼龑χR中的影子說?!澳边@個字太沉,像鎖在喉嚨里的石頭,不適合這個喧囂的世界。她望著街對面的廣告牌,“王”字的筆畫在風(fēng)里輕輕晃,普通得像路邊的石子。
“王默?!彼畛鲞@個名字,舌尖嘗到一絲陌生的暖意。
從此,禁忌之地的“默”死了,人類世界多了個叫王默的過客。
她漫無目的地走,踩著陽光投下的影子,聽著汽車鳴笛與店鋪音樂攪成一團(tuán)的喧囂。人類世界像個巨大的、上了發(fā)條的玩具盒,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格子里轉(zhuǎn),而她是掉在盒外的沙礫,無關(guān)緊要,卻又硌得人不舒服。
直到一陣微弱的牽引感鉆進(jìn)腦海。
那感覺很輕,像蛛絲纏住了指尖,一端系著某個方向,另一端在意識里輕輕顫。沒有話語,只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渴望——像溺水者想抓住浮木,像困鳥想撞碎牢籠,那是對“自由”最原始的吶喊,帶著光的暖意。
王默的腳步頓住了。
她順著那股牽引望去,穿過三條街的車流與人潮,看到一棟藏在小巷子后的房子。木質(zhì)招牌上寫著“葉羅麗娃娃店”,風(fēng)鈴在門檐下輕輕晃,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地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
推開門時,風(fēng)鈴聲被驟然放大,像有無數(shù)細(xì)碎的銀鈴在耳邊炸開,又瞬間被店內(nèi)的沉寂吞沒。
王默站在門口,微微瞇眼適應(yīng)光線。店內(nèi)比外面暗很多,灰塵在從天窗漏下的光柱里緩慢浮沉,空氣中彌漫著舊木頭與布料混合的、帶著時光沉淀感的味道。貨架沿著墻壁一路排開,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娃娃
“歡迎光臨葉羅麗娃娃店”
溫和的女聲自身后響起,王默轉(zhuǎn)過身,看見不遠(yuǎn)處站著穿旗袍的女子。
王默冷漠的看著不遠(yuǎn)處地辛靈
“每一個娃娃都在等待著命中注定的主人來將她們帶走。每一次選擇都是雙向的,你在挑娃娃的同時,她們也在挑選主人?!毙领`的指尖拂過身旁一個穿著藍(lán)裙的娃娃,語氣里帶著對生命的珍視。
王默沒應(yīng)聲,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往柜臺左側(cè)的墻壁飄。那片木紋與周圍毫無二致,可她后頸的皮膚卻莫名發(fā)麻,像有什么東西在墻后“呼吸”,而且……那“呼吸”里,帶著強烈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渴望。
她徑直走過去,在辛靈來不及阻止的目光里,指尖距離木質(zhì)墻面只剩半寸。
“等等!”辛靈的聲音陡然變急,快步上前攔住她,“那里面的娃娃……很特殊,不能隨便看?!?/p>
王默抬眼,視線平靜地掠過辛靈緊張的臉,落在那面墻上,語氣沒什么起伏:“她在叫我?!?/p>
不是“它”,是“她”。
辛靈的心臟猛地一縮。暗格里的白光瑩氣息波動得厲害,那股對自由的渴望,幾乎要沖破她設(shè)下的封印。眼前這少女……身上那半人半仙的混沌感,還有那雙仿佛能洞穿虛妄的眼睛……
猶豫幾秒,辛靈終究還是輕輕按動了墻面上不起眼的木結(jié)。
“咔噠”一聲輕響,木質(zhì)墻面緩緩滑開,露出內(nèi)部嵌著的暗格。紅絨襯底上,躺著一個渾身散發(fā)著柔光的娃娃——
金色長發(fā)如融化的陽光傾瀉而下,白色紗裙綴滿了星子般的光片,連睫毛都像鍍了層金,在眼瞼下投出蝶翼似的陰影。她明明閉著眼,卻像隨時會被光喚醒,連空氣里都浮動著暖融融的、屬于光的粒子。
“她叫白光瑩?!毙领`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不易察覺的憐惜,“是光仙子?!?/p>
幾乎是“白光瑩”三個字落音的瞬間,暗格里的娃娃睫毛劇烈一顫,一道細(xì)若蚊蚋、卻充滿哀求的意識,直接撞進(jìn)王默腦海:
【帶我走……求你……別讓我再被關(guān)在這里了……】
那聲音裹著光的純凈,卻又混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像暴雨中瀕死的螢火蟲,明明滅滅地掙扎。王默的指尖頓在半空,體內(nèi)那半屬于人類的血脈,竟毫無預(yù)兆地發(fā)燙,像有什么沉睡的碎片,被這聲哀求燙得輕輕震顫。
這是她離開禁忌之地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連接感”——不是天道法則刻下的烙印,而是兩個“渴望掙脫”的靈魂,在無聲地共鳴。
“她和別的葉羅麗娃娃不一樣?!毙领`小心翼翼將白光瑩從暗格抱出,托在掌心,“她誕生于光,也最渴望自由。她不想被主人的意志束縛,更怕……再次失去自由。”
辛靈的目光緊緊鎖著王默,語氣鄭重:“如果你要帶她走,必須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尊重她,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誰的附屬品。還有,在人類世界,契約仙子無法保持正常大小,只能以娃娃形態(tài)待在你身邊?!?/p>
王默低頭,看著辛靈掌心的白光瑩。她的金色長發(fā)蹭過辛靈的手腕,像在無聲地催促。王默不懂“尊重”的全部含義,卻莫名覺得,這個光仙子和自己像極了——都被困在某個“容器”里,都在本能地想掙脫。
她輕輕點了點頭。
辛靈松了口氣,將白光瑩放進(jìn)王默張開的雙臂。娃娃很輕,卻帶著燙人的暖意,像揣了一小團(tuán)太陽在懷里。王默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白光瑩的發(fā)絲,那片金色瞬間亮得驚人,像在回應(yīng)她的觸碰。
……
原以為只是閉眼時掠過的一陣風(fēng),再睜眼,卻已是被兩年光陰漫過的河岸,連衣角都沾著歲月的潮聲。
王默和白光瑩相處得很好
白光瑩在人類世界過的很開心而在仙境的龐尊(接上文,圍繞“王默與白光瑩的日常+龐尊的暴躁尋找+王默血脈的潛在影響”展開)
第二章 光仙子白光瑩
懂“尊重”的全部含義,卻莫名覺得,這個光仙子和自己像極了——都被困在某個“容器”里,都在本能地想掙脫。
她輕輕點了點頭。
辛靈松了口氣,將白光瑩放進(jìn)王默張開的雙臂。娃娃很輕,卻帶著燙人的暖意,像揣了一小團(tuán)太陽在懷里。王默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白光瑩的發(fā)絲,那片金色瞬間亮得驚人,像在回應(yīng)她的觸碰。
……
原以為只是閉眼時掠過的一陣風(fēng),再睜眼,卻已是被兩年光陰漫過的河岸,連衣角都沾著歲月的潮聲。
王默和白光瑩相處得很好。
人類世界的日子,對白光瑩而言是嶄新的樂園。她會趴在王默的課本上,好奇地研究那些方塊字;會在王默逛超市時,從書包縫隙里探出頭,對著五顏六色的糖果發(fā)出驚嘆;會在夜晚,用自己的光點亮房間的一角,給王默講仙境里關(guān)于“光”的傳說。而王默,也漸漸習(xí)慣了書包里這縷溫暖的存在。她依舊話少,眼神依舊淡漠,卻會在白光瑩念叨“人類的路燈比仙境的魔法光還亮呢”時,輕輕“嗯”一聲;會在白光瑩怕黑時,不動聲色地把書包往床頭挪近一點。
白光瑩很小心地隱藏著自己仙子的氣息,像把璀璨的星光揉進(jìn)了普通的絨毛娃娃里。她知道龐尊的執(zhí)念,更知道王默雖然看著冷淡,卻給了她夢寐以求的“自由”,她不想因為自己,給王默帶來任何麻煩。
而仙境的雷霆軒,卻是另一番景象。
“廢物!一群廢物!連個光仙子都找不到!”
震耳欲聾的咆哮幾乎要掀翻宮殿的頂,紫色的雷電在龐尊周身狂舞,將名貴的玉石桌案劈得粉碎。他猩紅的眼底翻涌著暴戾的怒火,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叫囂著白光瑩的名字。兩年來,他搜遍了仙境的每一個角落,甚至不惜闖入人類世界的邊緣地帶,可那縷熟悉的光,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圣電麒麟,搜!給我往死里搜!”龐尊猛地揪住一個怯生生的仙子的衣領(lǐng),雷電擦著對方的臉頰炸開,“要是再找不到白光瑩……”他沒說完,可那眼神里的殺意,讓對方瞬間面無血色。
沒人知道,白光瑩就在人類世界,在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最“普通”的地方,陪著一個他從未留意過的人類少女。
王默對此一無所知。她照常上學(xué)、放學(xué),背著裝著白光瑩的書包,走在人間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