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金窟」三樓雅間
熏香混著酒氣彌漫在暖色調(diào)的房間里,幾個姿容上乘的女人圍坐在一個男人身邊,談笑著小心翼翼地伺候。
那男人披著松垮的絲綢長袍,領(lǐng)口微敞,姿態(tài)慵懶地倚在軟榻上。他生得極好,一雙含情的眼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在場的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酒杯邊緣。
他是單痕,風(fēng)吟教教主,傳聞是幾大教主里面最風(fēng)流的那一位。本該在神殿處理教務(wù)的人,此刻卻窩在這城里最大的銷金窟里。
門簾“嘩啦”一聲被猛地掀開。
一個身著暗紅色錦裙、妝容精致的女人大步走了進來,她目光銳利,直接揮退了房里其他人:“你們都先退下!”
等那些女人們匆匆離開,這個女人仰著下巴看向了正躺在那榻的男人。
“單痕,你倒是會享清福?!彼p手抱胸,語氣譏誚,“不是說好今天滾回你的老窩?怎么,外面追債的還沒走遠,舍不得我這兒的安全?”
單痕抬眼,不但沒惱,反而低笑出聲。他慢悠悠地坐直了些,給自己重新斟滿酒。
“紅綃姐~說話別這么傷人嘛~”他晃著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下泛著光,“我這不是……幫你檢驗一下這批新人的成色嘛。你看,哪個能比得上你當(dāng)年?”
叫紅綃的女人冷哼一聲,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少來這套。你月大教主惹是生非的本事誰不知道?這次是摸了哪家圣物,還是調(diào)戲了哪位神官?”
單痕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jié)滾動。放下酒杯時,他眼中帶著玩味:“不過是和幾位‘老朋友’談了談心,誰知道他們這么開不起玩笑。”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紅綃清楚,能讓他躲到這里避風(fēng)頭的,絕不是什么小麻煩。
“趕緊處理干凈?!彼櫭迹拔疫@兒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的避難所?!?/p>
單痕笑著站起身,順手理了理衣袍:“知道啦,這就走。不過……”他湊近些,壓低聲音,“再賒兩壇‘忘憂’給我?guī)ё???/p>
紅綃直接抓起桌上的果核砸過去:“做夢!現(xiàn)在就給我滾!”
單痕身子隨著臉色一扭,堪堪躲過攻擊:“唉唉唉!”連滾帶爬地邊穿著外套邊往門外走去,“好好好,我走了??!”
“趕緊滾吧你!”
伊薰回到書房不久,敲門聲。
“進?!彼^也沒抬,聲音冷淡。
門被輕輕推開,伊芽怯生生地站在門口,那雙黑亮的眼睛先是快速掃視了一下這間堆滿書籍、顯得格外肅穆的房間,然后才落到書桌后的伊薰身上。
“哥、哥哥……”伊芽小聲的說。
伊薰沒應(yīng)聲,只是繼續(xù)蘸墨,寫下一行。
伊芽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邁過門檻,慢慢挪到書桌不遠處。他好奇地看著伊薰手下的卷軸,看著那漂亮卻透著冷硬的字跡。
“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抄書?!?/p>
“抄書……是什么?”
“就是把字寫在紙上?!币赁沟幕卮鹧院喴赓W,甚至沒有看伊芽一眼。
伊芽似乎并不覺得被冷落,反而因為得到了回應(yīng)而稍微放松了一點。
他又往前湊了一小步,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為什么要抄書?這些字是什么意思?哥哥的字真好看……你每天都要抄嗎?會不會很累?”
伊薰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筆下不停,敷衍地“嗯”、“啊”幾聲,心思卻完全不在對話上。這些幼稚的問題讓他心煩,更讓他心煩的是這個突然闖入他領(lǐng)地的小東西。
伊薰終于停下筆,將羽毛筆擱在筆山上,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伊芽:“沒事別找我?!?/p>
伊芽被他看得縮了縮脖子,小聲說:“是……是父親讓我來的。他說……讓你帶我?!?/p>
“父親讓我?guī)恪!币赁怪貜?fù)了一遍,語調(diào)平直。
剎那間,一個念頭悄無聲息地浮上伊薰的心頭,嘴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是了,父親既然把這個“責(zé)任”交給了他……
那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好好“教導(dǎo)”才是。
如何“教導(dǎo)”,什么時候“教導(dǎo)”,那便是他說了算了。
一絲冰冷的,帶著些許惡意的興味,在他那雙總是顯得過于平靜的眸底悄然閃過。他重新看向伊芽時,眼神似乎沒什么變化,但那無形的壓迫感,卻讓伊芽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
他不想抄書了,可如果不抄書的話那個臭老頭肯定就會逼逼叨叨,總得應(yīng)付過去,而眼前這個小東西剛好可以給自己干這個苦力…
“我知道了?!币赁沟穆曇粢琅f平淡,“既然父親讓我?guī)?,那你以后……就要聽我的話?!?/p>
“明白嗎,伊芽?”
伊芽點點頭:“好……”
伊熏起身,利落的把桌面上的書轉(zhuǎn)向他的方向,再把筆給扔過去,道:“接著我的抄下去,200遍,模仿我的字跡。”
“哈、哈?”
伊芽正懵時,伊熏已經(jīng)邊伸著懶腰,邊往門外走了。
伊芽看著被扔到自己面前的厚重古籍和羽毛筆,又抬頭望向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伊薰,臉上寫滿了茫然和不知所措。
只有他最后那句話冰冷的余音還在房間里回蕩——“我回來時,若抄不完,自有‘規(guī)矩’等著你?!?/p>
伊芽深吸一口氣,笨拙地坐上椅子,拿起羽毛筆。他對照著伊薰那風(fēng)骨峻峭的筆跡,默默抄寫。
一邊,伊熏閑的無聊,偷溜著去了后山的林子里玩水。他就經(jīng)常干這碼事,只不過從來沒有人發(fā)現(xiàn)過,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面子可掛不住,他可要臉。
他這個身份不能干這種事,這是從小到大就被教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