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林深

從燕家回來之后，林墨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那個站在樓梯上、耳朵紅紅的小弟弟，像一枚小小的印章，在他腦海里蓋了一個印。他做什么事都會突然想起來：吃點心的時候，會想他喜歡吃什么口味？玩玩具的時候，會想他一個人在樓上干什么呢？　

　　一年后　 燕家

　　客廳

　　“慕思，蕭蕭和思研也該辦抓周宴了，一起辦吧”

　　“行啊”

　　

一年時間，對于孩子來說，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但當林墨再次站在燕家客廳時，一年前的記憶卻鮮活得像發(fā)生在昨天。

抓周宴的喜慶氣氛充滿了整個屋子。大人們圍著今天的主角——穿著紅色小禮服的燕思研和虎頭虎腦的林蕭，歡聲笑語不斷。林墨的心卻不在那喧鬧的中心。他的目光像只不安分的小鳥，在人群中穿梭，最后，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靠窗的角落。

　　燕書硯在那里。

他比一年前好像長高了一點點，依舊穿著干凈整潔的淺色衣服，像一株安靜生長在喧囂之外的植物。他沒有看熱鬧的妹妹，也沒有看滿屋的客人，只是微微側著頭，專注地看著窗外的一棵樹，仿佛外面的世界比屋內的喜慶更有吸引力。

林墨的心“咚”地跳了一下，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好奇，還有一點點想要靠近的沖動。

他深吸一口氣，像一年前那樣，鼓起勇氣走了過去。這一次，他沒有直接跑到對方面前，而是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嘿?！绷帜÷暤卮蛄藗€招呼，聲音里帶著一點試探。

燕書硯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轉回頭。那雙烏黑沉靜的眼睛，再次對上了林墨亮晶晶的、充滿善意的目光。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像上次那樣立刻跑開。

他只是看著林墨，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像蝴蝶扇動了翅膀。然后，林墨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白皙的耳廓，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染上了熟悉的、淡淡的粉色。

燕書硯：*?(?????????)???

　　

這一次，林墨沒有猶豫。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剛才宴席上悄悄留下的、包裝最漂亮的巧克力，遞到燕書硯面前。

“這個，”他笑得像個小太陽，語氣里是毫無保留的分享欲，“給你吃，可甜了?！?/p>

燕書硯低下頭，視線落在那個亮晶晶的糖紙上，又抬起來看看林墨燦爛的笑容。他猶豫了幾秒鐘，最終，伸出小手，飛快地接過了那顆糖，緊緊攥在了手心里。

他沒有說謝謝。但這一次，他也沒有消失。

　 另一邊

　　燕思研好奇地摸著一本圖畫書。輪到林蕭時，他沒有爬向色彩鮮艷的玩具，而是睜著烏黑的眼睛，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最后，他慢慢地爬到一個角落，伸出小手，不是抓，而是用指尖輕輕地捏起了一個不起眼的、散發(fā)著淡淡草藥香的錦緞小香囊。他沒有揮舞，也沒有放下，只是拿到鼻尖，靜靜地聞了聞，然后便握在了手心里，低頭玩著上面的流蘇，仿佛周遭的喧鬧都與他無關。

長輩們笑道：“這孩子，心思真靜，將來是個雅人，喜歡香道呢。”

　

林蕭沉浸在香囊散發(fā)出的、略帶清苦的草藥香氣里，這氣味讓他覺得莫名安心，仿佛周遭的喧鬧都隔了一層朦朧的紗。

忽然，一片柔軟的衣角蹭到了他的小手邊。他抬起頭，看見燕思研不知何時爬到了他面前，那雙像黑葡萄一樣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充滿好奇地望著他緊握香囊的手。她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伸手就搶，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小臉上寫滿了純粹的喜歡。

林蕭看著她，烏黑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光亮。他幾乎沒有猶豫，便把那枚寶貝似的香囊，朝著燕思研的方向，輕輕地遞了過去。

燕思研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像接過一件稀世珍寶，也學著他的樣子，把香囊湊到鼻子前，認真地聞了聞。隨即，她眉眼一彎，露出一個甜甜的、帶著點奶香味的笑容。

一直在旁邊注視著他們的長輩們，此刻臉上都漾開了欣慰的笑容。沈知輕輕碰了碰身旁的姜暮思，低聲笑道：“瞧這兩個小家伙，倒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p>

陽光透過窗欞，暖暖地照在這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小身影上，空氣里彌漫著草藥香和淡淡的奶香。那一刻，時光都仿佛變得柔軟而悠長。

　　她沒有把香囊拿走，而是又輕輕推回了林蕭面前。

林蕭愣了一下，看著被推回來的香囊，又抬頭看看燕思研亮晶晶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把香囊推了過去，這次，直接放到了她軟軟的手心里。

就這樣，兩個小家伙在厚厚的地毯上，你遞過來，我推回去，對著一個香囊，安安靜靜地玩起了只屬于他們倆的游戲。香囊在他們之間傳遞，帶著草藥的清苦，也沾上了孩童身上暖暖的奶香氣。

陽光將這一幕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周遭大人們的談笑、另一個角落里林墨清脆的嗓音，此刻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在他們的世界里，時間仿佛被拉長了，只剩下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彼此眼中清澈的倒影。

　　

宴會結束，兩家人在門口道別。林墨被媽媽牽著，已經走出了幾步，卻突然掙脫了手，轉身跑了回去。

他徑直跑到燕書硯面前，因為跑得急，小臉紅撲撲的。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快速地將自己抓周時得到的一個小小的、木頭雕刻的小兔子掛件，塞進了燕書硯的手里。

“給你！”說完，他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媽媽身邊。

燕書硯愣住了，低頭看著手心里那個還帶著林墨體溫的小木雕。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

而旁邊，被姜慕思抱在懷里的林蕭，則安靜地看著手心里的香囊，又看了看對面被沈知抱著的、同樣安靜的燕思研。兩個安靜的小娃娃對視了一眼，又各自低下頭，玩著手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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