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頸紙花的涼意順著脊椎往下爬，夏錦眠指尖捏著那片薄紙，指甲幾乎要將紙花戳破——紙背“帶心的骨頭”五個字像生了刺，扎得她喉嚨發(fā)緊。尉遲書已經踉蹌著靠到墻邊，半截小指的黑血還在滲，他卻突然抓住夏錦眠的手腕，將她的手往走廊深處抬：“你看那門……在呼吸?！?/p>

743號門牌就嵌在走廊盡頭的黑暗里，木頭不再是之前的暗紅色，而是泛著活肉般的粉，門牌邊緣的木縫隨著空氣起伏輕輕開合，像張微型的嘴。更詭異的是門牌上方的墻面，竟慢慢凸起一道弧形的痕，痕里滲著透明的黏液，黏液順著墻面往下淌，在地面積成小小的一灘，映出夏錦眠的臉——可映在黏液里的她，嘴角卻裂到耳根，喉嚨里插著半截銀簪，眼窩里嵌著的，正是外婆那只帶銀戒的指骨。

“別盯著黏液看！”尉遲書的聲音突然拔高，他伸手去擋夏錦眠的視線，卻晚了一步——黏液里的“夏錦眠”突然動了，指尖戳破黏液表面，竟真的從里面伸出來一只手，指甲縫里沾著桂花渣，和之前墻里“吐”出的手一模一樣。那手直奔夏錦眠的胸口抓來，指腹還沒碰到她的衣服，就傳來骨頭摩擦的“咯吱”聲——手背上的皮膚裂開，露出里面細細的肋骨，像串在指骨上的小竹簽。

夏錦眠猛地往后退，腳跟卻踢到了什么軟東西——低頭一看，是之前地磚上化為黑灰的眼球，此刻竟重新聚成了一團，裹著幾根濕發(fā)，慢慢滾向743號門牌。黑灰團剛碰到門牌，木頭縫里突然噴出一股腥甜的風，風里夾著無數細小的骨頭渣，像撒了把碎米粒，落在夏錦眠的衣領里，順著領口往下滑，貼在她的胸口發(fā)燙，像有蟲在皮肉下拱。

“它們在找你的心骨。”尉遲書突然咳了起來，咳著咳著竟嘔出一口黑血，血里裹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骨頭——是他之前掉的那截小指骨，不知何時竟從地磚縫里爬了回來。夏錦眠剛要伸手扶他，743號門牌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縫里漏出的不是黑暗，是無數根交織的黑發(fā)，黑發(fā)上拴著小小的紙人，每個紙人的胸口都貼著一片干硬的花瓣，花瓣上的血字正是“743”。

黑發(fā)像蛇似的從門縫里鉆出來，直奔夏錦眠的后頸——那里還留著紙花的印子，此刻竟開始發(fā)燙，皮膚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在給黑發(fā)引路。夏錦眠摸出銀簪，剛要往黑發(fā)上刺，卻聽見門縫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外婆的聲音，帶著桂花甜香，卻混著骨頭摩擦的鈍響：“囡囡，把心給外婆，外婆就不疼了……”

聲音剛落，門縫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胳膊上的皮膚是外婆的，卻布滿了咬痕，每道咬痕里都嵌著細小的骨頭渣。那胳膊直奔夏錦眠的胸口，掌心還握著半塊桂花糕，糕上的黑液正往下滴，滴在地上的黏液里，竟讓黏液里的“夏錦眠”又清晰了幾分——這次能看見她的胸口破了個洞，洞里沒有心，只有一團纏繞的黑發(fā)，黑發(fā)里裹著塊小小的骨頭，形狀和夏錦眠的心臟一模一樣。

“那不是外婆！是門用你的心骨拼的！”尉遲書突然撲過來，用沒受傷的手抓住那只胳膊，指尖剛碰到皮膚，就傳來“滋滋”的聲響——他的手開始發(fā)黑，像被門牌的黑液腐蝕，可他卻沒松手，反而往門外拽，“快！把門縫里的紙人戳破！紙人是心骨的引！”

夏錦眠這才看見，黑發(fā)上的紙人胸口的花瓣正在慢慢變紅，像在吸她胸口的熱度。她猛地將銀簪對準最近的紙人刺去，簪尖剛碰到花瓣，紙人突然“啪”地裂開，里面掉出一小塊血淋淋的骨頭——那骨頭的形狀，竟和她胸口發(fā)燙的位置完全吻合。紙人一破，纏在她后頸的黑發(fā)瞬間失去力氣，像爛繩似的掉在地上。

可門縫里的胳膊卻突然發(fā)力，將尉遲書往門里拖——門縫越開越大，里面露出無數雙眼睛，都是之前地磚上的眼球，此刻正齊刷刷盯著夏錦眠的胸口。外婆的聲音又響了，這次更黏膩：“囡囡，外婆好冷，你的心骨暖，借外婆用用……”

夏錦眠突然想起手背上的門牌烙印，想起紙花背面的字——她猛地將銀簪調轉方向，對著自己胸口發(fā)燙的位置刺去！不是真的扎，是貼著皮膚往下劃，銀簪的涼意剛碰到皮肉，門縫里的胳膊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皮膚瞬間化為黑液，露出里面的骨頭——那骨頭根本不是外婆的，而是無數根細小的碎骨拼的，最中間嵌著的，正是她之前手背上退去的黑紋！

“啊——！”門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743號門牌突然劇烈晃動，木頭縫里噴出無數紙人，每個紙人都在燃燒，燒出的灰里裹著細小的骨頭渣。尉遲書趁機往后退，拉著夏錦眠跌坐在地，兩人看著門牌慢慢裂開，里面的黑發(fā)和眼球都在燃燒，最后化為一灘黑液，順著地磚縫流走。

可走廊并沒有恢復正常——之前滲血的墻面突然“咔嗒”響了一聲，無數道血痕開始往中間匯聚，慢慢拼成一扇新的門牌，上面的數字是“744”。更駭人的是，夏錦眠低頭看自己的胸口，銀簪劃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淺痕，痕里滲著血珠，血珠慢慢聚成一朵小小的紙花，紙花的背面，用指甲刻著一行字：“744的門，要吃記著舊憶的骨頭——你的舊憶，最香了哦……”

夏錦眠摸了摸胸口的淺痕，那里還在發(fā)燙，像有塊骨頭在慢慢蘇醒。尉遲書的手已經消腫，可之前發(fā)黑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疤痕，形狀和743號門牌一模一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這無限回廊，根本不是在找骨頭，是在一點點剝掉他們的記憶，用記憶養(yǎng)門里的東西。

走廊盡頭的黑暗里，喜歌又響了，這次的調子帶著得逞的笑意：“舊憶的骨頭最甜啦……下一個門牌，可要把回憶藏好啊——別讓門把你的舊憶，都嚼成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