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落水那晚,我看見了紅月亮。
再睜眼,已身處詭異古鎮(zhèn)。
系統(tǒng)冷冰冰宣布:「冥婚副本開啟,存活七日或完成儀式」
所有人都被紙人喜轎追殺時,那個男人徒手捏碎了鬼怪的脖子。
他轉身向我伸手:“別怕,我?guī)阃P?!?/p>
我扶了扶滑落的眼鏡:“我們是不是在現(xiàn)實里見過?”
他指尖輕觸我眉梢胎記:“何止見過?!?/p>
“百年前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冥妻?!?/p>
當嗩吶聲再次響起,他為我披上血紅嫁衣:
“現(xiàn)在,你要選繼續(xù)這場婚禮,還是——”
我摘下眼鏡,露出被封印多年的容顏:
“當然是完成它,我的新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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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還未散去,冰冷的窒息感攫住每一寸神經。
李望最后的意識停留在河面那輪驟然變得猩紅的月亮,像一只窺視人間的邪眼。然后便是無邊的黑暗,和直接砸進腦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音:
【生命體征瀕臨閾值……符合準入條件……綁定中……】
【歡迎來到“幽冥婚宴”副本。任務目標:存活七天,或完成冥婚儀式。失敗懲罰:永久滯留?!?/p>
【祝您,新婚愉快。】
“咳咳咳——”李望猛地睜開眼,劇烈咳嗽起來,肺里火辣辣地疼。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在水中,而是躺在一片冰冷潮濕的青石板上。空氣里混雜著霉味、線香的煙火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腥氣。
他手忙腳亂地扶正臉上那副老舊的黑框眼鏡,鏡片上沾著水珠,視野有些模糊。環(huán)顧四周,是一條狹窄幽深的巷子,兩側是高聳的封火墻,青黑色磚石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頭頂,一線天光被那輪詭異的紅月取代,投下昏暗血紅的光,勉強照亮腳下蜿蜒、望不到盡頭的石板路。薄霧在巷子深處彌漫,帶著不祥的靜謐。
不遠處,還有幾個和他一樣茫然驚恐的人。
一個穿著暴露吊帶裙、妝容哭花了的女人瑟瑟發(fā)抖;一個穿著外賣制服的小哥臉色慘白,嘴里神經質地念叨著“超時了”;一個脖戴金鏈的光頭壯漢正暴躁地踹著墻壁,罵罵咧咧;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男生蜷縮在墻角,抖得不成樣子。
加上李望,五個人。
“操他媽的!什么鬼地方!誰搞的惡作?。?!”光頭男吼叫著,聲音在巷子里撞出回音,更添恐懼。
沒人能回答。
吊帶裙女人帶著哭腔:“我、我剛還在酒吧……”
外賣小哥欲哭無淚:“我的電瓶車……”
李望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異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他是普通大學生,家境一般,靠著兼職和精打細算過日子,察言觀色和快速適應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生存技能。他摸了摸口袋,手機不在,身上還是落水時那身廉價T恤牛仔褲,濕漉漉地貼著皮膚,冷得刺骨。他扶穩(wěn)眼鏡,鏡片后的目光謹慎地掃過同伴,最終投向巷子深處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
不對勁。紅月,古巷,怪味,還有腦子里的聲音……“冥婚副本”?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喂!四眼仔!你看什么看!”光頭男似乎找到了發(fā)泄口,惡狠狠地瞪向存在感最弱的李望。
李望抿緊唇,沒吭聲,把身體往陰影里又縮了縮。
就在這時,一陣樂聲飄來。
嗩吶領頭,笙簫附和,調子本該喜慶,卻吹得凄厲扭曲,斷斷續(xù)續(xù),仿佛來自幽冥。巷子前方的霧氣隨之翻涌。
“什、什么聲音?”吊帶裙女人驚恐地抓住外賣小哥。
外賣小哥也嚇得一哆嗦。
光頭男強撐鎮(zhèn)定:“裝神弄鬼!”
話音未落,霧氣中,緩緩走出兩個“人影”。
它們穿著暗紅色、仿佛紙糊的寬大袍子,臉上涂著夸張腮紅,嘴唇血紅,眼眶卻是兩個黑洞。動作僵硬,一步一頓,抬著一頂同樣像是紙扎的大紅轎子,轎簾低垂,金粉繪著的鴛鴦圖案扭曲怪異。
紙人抬轎!
“啊——?。?!”吊帶裙女人發(fā)出撕裂寂靜的尖叫。
外賣小哥腿軟癱坐在地。
光頭男駭然后退,臉上的橫肉抖動。
紙人無視他們,僵硬地、勻速地靠近,轎子發(fā)出“吱嘎吱嘎”的朽木摩擦聲。樂聲逼近,腥甜氣濃重得令人反胃。
“鬼!鬼??!”高中生崩潰,轉身欲逃。
“別動!”李望脫口低喝。他記得“存活”,亂跑必死!
晚了。高中生剛跑幾步,墻上的青苔驟然活化,伸出幾條黏滑暗綠的觸須,纏住他的腳踝!
“救——!”呼救戛然而止。他被一股巨力拖向墻壁,身體如同沉入水面,瞬間沒入堅硬磚石,消失無蹤。只留下一灘迅速滲入石縫的暗色水漬和空氣中加重的腥甜。
死寂。
剩余的四人僵立原地,血液凍結。
吊帶裙女人無聲抽泣。外賣小哥面無人色。光頭男恐懼地瞪著前方。
紙人喜轎,吱嘎作響,越來越近。那空洞的黑眼眶,似乎已鎖定了獵物。
李望心臟狂跳,冷汗浸透后背,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怎么辦?
就在轎簾無風自動,一只干枯發(fā)青、指甲尖長的鬼手帶著陰風抓向李望面門的剎那——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降臨巷口飛檐,繼而瞬息出現(xiàn)在巷中,恰好隔在喜轎與幸存者之間。
來人極高,一身利落黑衣,與周遭格格不入。紅月光輝勾勒出他冷硬俊朗的側臉輪廓,眉眼深邃,薄唇緊抿,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與強大。
他甚至未看那詭譎喜轎和紙人,目光穿透空間,直直落在角落里的李望身上。
鬼手已至眼前,李望瞳孔驟縮。
黑衣男人隨意反手一探,精準扼住鬼手腕部。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他五指收攏,竟將那只鬼手手腕硬生生捏碎!黑色粘稠液體從斷裂處滴落。
轎內傳出尖銳嘶嚎,鬼手猛地縮回,簾子“啪”地落下。
男人甩甩手,仿佛沾了穢物。這才緩緩轉身,直面喜轎。
紙人黑洞般的眼眶對著他,僵持數(shù)秒,竟緩緩調轉方向,抬著轎子,無聲無息退入濃霧,凄厲樂聲也隨之遠去。
巷內重歸死寂,只剩粗重喘息。
得救了?李望腿軟地靠著墻,心跳如鼓,看著那救了他的背影,大腦空白。
男人轉身,紅月照亮他全貌。英俊得驚人,也冷漠得駭人。目光掃過光頭男幾人,無波無瀾,那三人嚇得噤若寒蟬。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李望身上。
那冰封般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他邁步走向李望。
李望下意識后退,背脊抵住濕冷墻壁,手指摳進青苔。這個男人太危險,太強大,太……陌生。為何獨獨看向自己?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雪松與寒鐵。
“沒事了?!彼_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奇異地穿透了李望未散的恐懼。
李望愣住,鏡片后的眼睛因驚愕睜大。
男人不再多言,只是看著他,目光在他土氣的黑框眼鏡和濕漉軟發(fā)上停留。
旁邊三人敬畏恐懼,不敢出聲。
李望喉嚨干澀,心跳仍快。一個荒謬的念頭驅使著他,鼓起勇氣,聲音微顫:
“那個……我們……是不是在現(xiàn)實里見過?”
問完他便后悔,這搭訕拙劣又可笑。
男人卻并未譏諷。
他非但沒退,反而逼近半步,距離近得呼吸可聞。抬手,修長冰冷的手指越過眼鏡阻礙,拂開他額角濕發(fā),指尖精準觸碰到左側眉骨上方、被小心遮蓋的那處肌膚——
一塊小小的、形狀奇特、殷紅如血的胎記。
指尖在那胎記上極輕地摩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稔。
他低頭,凝視李望鏡片后震驚茫然的雙眼,低沉嗓音一字一句,砸入耳膜:
“何止見過?!?/p>
準確叫出他的名字:“李望,”
語氣平靜,內容卻石破天驚:
“百年前,你就是我未過門的……”
微頓,清晰吐出最后兩字:
“……冥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