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指尖的幽光與那妖異血靨對抗,李望感到臉頰一陣冰火交織的刺痛。血靨顏色稍褪,卻如同滲入肌理,留下一個淡紅色的、無法抹去的印記。
殿外嗩吶聲愈發(fā)尖銳,仿佛無數(shù)冤魂在嘶嚎,穿透厚重的殿門,直刺耳膜。伴隨著樂聲,還有“咚咚咚”的沉悶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頭撞擊著祠堂的大門。
“它們……要進來了嗎?”李望聲音發(fā)顫,下意識地靠近秦硯。
秦硯收回手,眼神冷冽地掃向殿門?!安皇菦_門。”他側(cè)耳傾聽片刻,目光轉(zhuǎn)向殿內(nèi)更深沉的黑暗,“在下面?!?/p>
他拉著李望,繞過那擺放著聘禮和吉服的供桌,走向牌位后方。那里有一道向下的、狹窄的石階,隱沒在黑暗中,陰寒的風(fēng)從下方倒灌上來,帶著更濃重的腐臭和血腥氣。
“跟緊?!鼻爻帥]有絲毫猶豫,踏下石階。
李望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跟上。石階陡峭而濕滑,長滿了滑膩的青苔。兩旁的墻壁觸手冰冷,像是某種生物的鱗片。
越往下,嗩吶聲和撞擊聲越發(fā)清晰,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如同無數(shù)人一起誦念經(jīng)文般的嗡嗡聲,但仔細聽去,那經(jīng)文拗口扭曲,充滿不祥。
走了約莫兩三分鐘,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比上面的祠堂主殿還要寬闊數(shù)倍。空間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暗紅色的池子,池水粘稠如血,不斷翻滾著氣泡,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那正是整個古鎮(zhèn)血腥味的源頭!
血池周圍,跪滿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它們都穿著暗紅色的、類似昨晚紙人抬轎者那樣的袍子,背對著石階方向,身體前俯后仰,機械地叩拜著。它們的誦經(jīng)聲正是那嗡嗡聲的來源。而在血池的正前方,赫然擺放著那口之前吞噬了外賣小哥的黑漆棺材!
棺材蓋敞開著,昨晚那只被秦硯捏碎手腕的干枯鬼手,正扒在棺沿,更多的黑氣從棺內(nèi)涌出。嗩吶聲和撞擊聲,似乎就是從棺材內(nèi)部傳出的!
眼前這邪異血腥的場面,沖擊力遠超之前所有。李望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胃里翻騰不休,全靠秦硯牢牢抓著他的手臂才勉強站穩(wěn)。
秦硯的目光掃過血池和跪拜的鬼影,最后定格在那口棺材上,眼神銳利如刀。
“它在借助血池和生魂修復(fù),并試圖提前引動儀式?!鼻爻幍吐暱焖僬f道,語氣凝重,“必須打斷它。”
就在這時,那棺材里的撞擊聲驟然停止。
所有跪拜的鬼影,誦經(jīng)聲也戛然而止。
整個地下空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所有的鬼影,如同提線木偶般,齊刷刷地、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來——它們沒有臉!袍子的兜帽下,是一片平滑的、如同雞蛋般的空白!
成千上百張“空白的臉”,無聲地“注視”著闖入的兩人。
血池翻滾得更加劇烈。
那口棺材里,濃郁的黑氣洶涌而出,漸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穿著破爛大紅嫁衣的人形輪廓,它頭部的位置,兩點猩紅的光芒亮起,如同惡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李望!
“嗬……新……娘……” 模糊扭曲的聲音,直接響徹在兩人腦海。
一股強大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來,帶著瘋狂的占有欲和怨毒。
秦硯猛地將李望完全護在身后,周身氣勢暴漲,那冰冷的寒意幾乎化為實質(zhì),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圈無形的屏障,將那股陰冷意念隔絕在外。
“滾?!鼻爻幹煌鲁鲆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般的威勢,在地下空間中回蕩。
那紅衣鬼影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厲嘯,血池周圍的無數(shù)無面鬼影如同接到指令,同時起身,如同潮水般向他們涌來!
秦硯眼神一厲,不退反進!他松開李望,雙手快如閃電般在身前虛劃,指尖帶起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幽藍色流光,如同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無面鬼影撞上流光,瞬間如同被灼燒般冒出黑煙,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變得透明,最終消散。
但鬼影數(shù)量實在太多,前赴后繼。秦硯雖然強大,但似乎也被這源源不斷的攻擊牽制住了手腳。那幽藍色的流光之網(wǎng)在鬼影的沖擊下微微顫動。
趁此機會,那棺材上方的紅衣鬼影發(fā)出一聲得意的尖嘯,化作一道濃郁的黑氣,繞過戰(zhàn)團,如同離弦之箭般直射向落單的李望!
“李望!”秦硯察覺意圖,臉色一變,想要回援,卻被更多的鬼影死死纏住。
李望看著那撲面而來的、帶著無盡惡意和冰寒的黑氣,大腦一片空白,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等待著被吞噬的結(jié)局。
然而,預(yù)想中的痛苦并未到來。
他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冰冷卻堅實的懷抱。
是秦硯!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擺脫了鬼影的糾纏,瞬間出現(xiàn)在李望身前,用后背硬生生擋住了那道黑氣的沖擊!
“呃!”秦硯發(fā)出一聲悶哼,身體微微一顫,抱著李望的手臂收緊了些許。
李望猛地睜開眼,看到秦硯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色比平時更白了幾分,唇色也有些發(fā)青,但眼神依舊銳利冰冷,緊緊盯著那被震散些許、發(fā)出憤怒嘶鳴的紅衣鬼影。
“你……”李望心臟揪緊,他沒想到秦硯會為他做到這一步。
“閉嘴,抓緊我。”秦硯打斷他,語氣急促而強硬。
地下空間的震動更加劇烈,血池沸騰,上方的泥土和碎石開始簌簌落下。那些無面鬼影的攻擊也變得更加瘋狂。
秦硯眼神一沉,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低頭看向懷里的李望,目光深邃。
“來不及慢慢找了?!彼Z速極快,“契約之力可以暫時壓制它,但需要你的回應(yīng)?!?/p>
“回應(yīng)?什么回應(yīng)?”李望茫然。
秦硯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低下頭,冰涼的唇精準地覆上了李望的。
不同于之前額間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這個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和一種冰冷的掠奪意味。李望瞬間僵住,大腦嗡嗡作響,眼鏡因為撞擊歪斜到一邊,視野變得模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秦硯唇瓣的涼意,以及那渡入口中的、一股奇異而強大的冰冷氣息。
那氣息流入體內(nèi),并未帶來不適,反而像是一股清泉,瞬間撫平了他所有的恐懼和慌亂,與他靈魂深處某種沉睡的東西產(chǎn)生了共鳴。他眉心的胎記和臉頰的血靨,同時微微發(fā)熱。
與此同時,以兩人為中心,一股遠比之前秦硯獨自施展時更強大、更古老的幽藍色光芒轟然爆發(fā)!光芒如同水波般急速擴散,所過之處,那些無面鬼影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發(fā)出凄厲的慘嚎,紛紛消融瓦解!
血池劇烈翻騰,那紅衣鬼影發(fā)出不甘到極點的尖銳咆哮,身形在黑光中劇烈扭曲、變淡,最終被迫縮回了那口黑漆棺材之中!棺蓋“砰”地一聲自動合攏,將所有的怨毒與嘶吼封存。
整個地下空間的異象迅速平息,只剩下殘存的陰冷和濃郁的血腥味證明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幽藍光芒漸漸收斂。
秦硯緩緩放開李望的唇,他的呼吸略顯急促,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復(fù)雜難辨的情緒,深深地看著眼前驚魂未定、唇色被吮吸得有些紅腫的青年。
李望踉蹌一步,扶正了歪斜的眼鏡,臉頰滾燙,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失控。唇上還殘留著那冰冷而強勢的觸感,以及那股奇異的、與他靈魂共鳴的力量余韻。
“這……這就是回應(yīng)?”他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
秦硯抬手,用指腹輕輕擦過他被吻得濕潤的唇角,動作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繾綣。
“嗯?!彼偷蛻?yīng)了一聲,目光落在李望眉心的胎記和臉頰未褪的血靨上,眼神幽暗,“以魂為契,以吻為封。暫時……將它壓回去了?!?/p>
他頓了頓,環(huán)顧一片狼藉的地下空間,聲音恢復(fù)了以往的冷肅:
“此地不宜久留。儀式被強行干擾,它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p>
他拉起李望的手,觸感依舊冰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吧,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