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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父母見面的順利,如同給秋雅妤和呂曉閆的關系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連帶著期末復習的緊張氛圍都似乎變得不那么難熬了。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圖書館,他看他的攝影理論,她背她的傳播學概論,偶爾抬頭,目光在堆滿書本的桌子上空相遇,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帶著鼓勵的微笑。
然而,季節(jié)的更迭總伴隨著無常。一場席卷而來的強冷空氣,讓氣溫驟降。雪后融化的積水在夜間重新凝結成冰,清晨的校園路面變得濕滑難行。
這天早上,呂曉閆照例在圖書館老位置等秋雅妤。約定的時間過了十分鐘,她還沒出現。這不太尋常。秋雅妤雖然偶爾會賴床,但和他約好學習,從不遲到。他拿出手機,沒有她的消息。
一種微小的不安感開始在他心底滋生。他撥通了她的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喂……學長……”電話那頭傳來秋雅妤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顯而易見的虛弱,像被雨水打濕的羽毛,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呂曉閆的心瞬間揪緊了?!澳阍趺戳??”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繃了起來。
“我……好像有點發(fā)燒了,”秋雅妤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委屈,“頭好暈,嗓子也疼……早上起來差點在宿舍門口滑了一跤,還好扶住了墻……”
發(fā)燒。滑倒。這幾個詞像冰錐一樣刺了呂曉閆一下。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動作大得帶動了椅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引得旁邊幾個復習的同學不滿地看過來。但他顧不上了。
“你在宿舍?”他語速加快,一邊接電話一邊已經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
“嗯……”秋雅妤的聲音更小了,帶著病中的依賴,“室友們都去圖書館了……”
“等著?!眳螘蚤Z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掛了電話,將書本胡亂塞進背包,快步離開了圖書館。外面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他卻感覺不到冷,心里只有電話里她那虛弱無力的聲音。
他先去校醫(yī)院,掛了號,向醫(yī)生簡單描述了癥狀,開了一些常用的感冒退燒藥。然后去了食堂,買了一份清淡的南瓜粥和幾個素包子,用保溫桶仔細裝好。做完這一切,他才朝著秋雅妤的女生宿舍樓快步走去。
在樓下,他給秋雅妤發(fā)了信息。沒過多久,穿著厚厚的珊瑚絨睡衣、外面裹著羽絨服、臉頰泛著不正常紅暈的秋雅妤,被同樣收到消息趕回來的沈雨琪扶著,慢吞吞地走了下來。
她看到站在寒風里、提著保溫桶和藥袋、眉頭緊鎖的呂曉閆,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紅了。
“學長……”她喊了一聲,聲音啞啞的,帶著濃重的哭腔。
呂曉閆幾步上前,也顧不上沈雨琪在一旁眨著好奇又了然的大眼睛,伸手就直接探向秋雅妤的額頭。掌心觸碰到一片滾燙,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么燙。”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氣她不懂得照顧好自己。
秋雅妤被他手心微涼的觸感熨帖得舒服了一些,貪戀地蹭了蹭,像只尋求安慰的小貓。
“我先扶她上去吧,外面冷?!鄙蛴赙鬟m時開口,打破了這有點凝滯的氣氛。
呂曉閆點了點頭,將手里的保溫桶和藥袋遞給沈雨琪:“麻煩了。粥是熱的,讓她趁熱吃一點再吃藥?!?/p>
“放心放心,交給我!”沈雨琪拍著胸脯保證,接過東西,扶著一步三回頭的秋雅妤上了樓。
呂曉閆站在宿舍樓下,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卻沒有離開。寒風卷著地上的殘雪,吹動他額前的碎發(fā)。他靠在路邊一棵光禿的樹干上,拿出手機,開始搜索“高燒注意事項”、“物理降溫方法”,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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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秋雅妤被沈雨琪按回床上,裹緊了被子。
“可以啊妤妤,”沈雨琪一邊幫她打開保溫桶,一邊擠眉弄眼,“你家呂大神這行動力,嘖嘖,又是買藥又是送粥的,還親自摸額頭試體溫,男友力爆棚??!”
秋雅妤燒得迷迷糊糊,但聽到這話,蒼白的臉上還是泛起一絲羞澀和甜蜜。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南瓜粥,胃里暖和了些,連帶著身體似乎也沒那么難受了。粥熬得很爛,帶著自然的清甜,是他特意叮囑食堂阿姨做得清淡些的吧?
吃完粥,吃了藥,一陣困意襲來,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時冷時熱,夢境光怪陸離。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一只微涼的手再次覆上她的額頭,動作輕柔。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是呂曉閆去而復返的身影。他不知何時又來了,正站在她床前,低頭看著她,眼神里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旁邊還站著一臉無奈的宿管阿姨。
“還有點燒?!彼栈厥郑吐晫ε赃叺乃薰馨⒁陶f,“阿姨,麻煩您了,我就在樓下,如果她情況不好,請您立刻打我電話?!彼f了一張紙條給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看了看床上病懨懨的秋雅妤,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神情懇切、氣質清冷的男生,嘆了口氣,接過紙條:“行了,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男生不能久留。”
呂曉閆又深深看了秋雅妤一眼,那眼神復雜,有關切,有心疼,還有她看不懂的、一絲深藏的恐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抿緊了唇,轉身跟著宿管阿姨離開了。
秋雅妤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酸酸澀澀的,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安心。他一直在樓下嗎?在這么冷的天里?
藥效發(fā)揮作用,她再次陷入沉睡。
再次醒來時,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宿舍里亮著溫暖的臺燈,林雪和蘇曉曉也回來了,正輕手輕腳地收拾東西。她感覺身上松快了不少,額頭也不再那么滾燙。
“醒啦?”蘇曉曉最先發(fā)現,湊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嗯,好像退燒了。你家那位可真是……絕了?!?/p>
“怎么了?”秋雅妤聲音還有些沙啞,疑惑地問。
林雪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感慨:“呂曉閆學長,在樓下站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都快成雪人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望著我們宿舍窗口?!?/p>
秋曉曉接口道:“可不是嘛!我剛也看見了!后來還是宿管阿姨看不過去,出去跟他說你退燒了,睡熟了,他才肯離開。走的時候還拜托我們,說你晚上可能會餓,給你帶了清湯面放在保溫盒里,在桌子上呢?!?/p>
秋雅妤順著蘇曉曉指的方向看去,書桌上果然放著一個熟悉的、印著食堂logo的保溫盒。她的眼眶瞬間又濕了。那個傻子……就在冰天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個下午?
她拿出手機,看到他幾個小時前發(fā)來的信息:
「藥按時吃。」
「粥趁熱喝?!?/p>
「需要什么告訴我?!?/p>
「我在樓下?!?/p>
簡短的幾句話,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卻像一塊塊沉重的砝碼,壓在她的心口,又暖又疼。
她撥通了他的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起。
“醒了?”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還有顯而易見的放松,“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秋雅妤吸了吸鼻子,忍住哽咽,“你……你怎么在樓下站那么久?多冷??!”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后傳來他低沉的聲音:“不放心?!?/p>
僅僅三個字,卻包含了千言萬語。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生病,不放心她是否退燒,不放心她是否需要他。所以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守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對抗著寒冬和內心的不安。
“笨蛋……”秋雅妤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罵了一句,“你快回去喝點熱水,別也感冒了!”
“嗯。”他應了一聲,“面條記得吃。”
“知道了。”她乖乖答應。
掛斷電話,秋雅妤在室友們“虐狗了”、“真是感天動地”的調侃聲中,紅著臉爬下床,打開那個保溫盒。里面是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湯色清亮,只點綴著幾顆蔥花和一點香油,正是她生病時最想吃的東西。
她小口吃著面條,溫暖的食物下肚,驅散了身體里最后一絲寒意。她想起他下午站在她床前,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那里面深藏的恐懼……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失去過什么嗎?還是他害怕失去?
這場病,像一場突如其來的考驗,讓她看到了呂曉閆冷靜外表下,那顆如此熾熱而笨拙的心。他或許不擅長甜言蜜語,但他的行動,他的堅守,比任何誓言都更讓她感到安全和被珍視。
窗外的夜色濃重,寒風依舊呼嘯。但秋雅妤覺得,這個冬天,因為有了這樣一個“笨蛋”,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暖。
她知道,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更喜歡他。而他那份沉默卻厚重的愛,也在這場病中,清晰地傳遞到了她的心底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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