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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朝朝終于漸漸顯露出它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小小的“鬧挺”。
它不再總是那么安分守己。有時我正凝神看書,它會悄無聲息地跳上書桌,優(yōu)雅地在攤開的書頁上踱步,然后,像是挑選好了位置,穩(wěn)穩(wěn)坐下,留下一個淡淡的、梅花狀的泥?。ūM管阿榮給它洗得雪白,但它總能找到地方蹭上點灰塵),仿佛在宣告這文字的世界,它也有一席之地。
它會對我衣裙上的流蘇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尤其是當(dāng)我走動時,那晃動的穗子簡直是它無法抗拒的誘惑。它會伏低身子,小屁股扭動,然后猛地?fù)渖先?,用兩只前爪緊緊抱住,又啃又踢,自得其樂,玩得不亦樂乎。
它還會躲在凳子底下,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藍(lán)眼睛,在我經(jīng)過時,閃電般伸出帶著肉墊的小爪子,輕輕拍一下我的腳踝,然后又迅速縮回去,假裝一切與它無關(guān),以為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它那還沒長齊的小乳牙,總喜歡抱著我的手指或手腕磨牙。它咬得不重,與其說是咬,不如說是含住,用那小小的、不具威脅力的牙齒輕輕抵著,最后只能在皮膚上留下兩個淺淺的、圓圓的紅印子,過不了一會兒就消了。
對于它所有這些調(diào)皮搗蛋的行徑,我從不真正斥責(zé)。
我看著書頁上的貓爪印,只會輕輕用手指拂去灰塵,縱容地留下一抹痕跡。
我看著它和我的裙擺流蘇“搏斗”,甚至?xí)室饣蝿觾上?,引得它更加興奮。
我被它“偷襲”成功,只會低頭看看它藏身的地方,無奈又好笑地?fù)u搖頭。
我感受著它毫無殺傷力的啃咬,看著手腕上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圓圓牙印,心里反而會泛起一絲奇異的柔軟。
我由著它。
甚至,在它玩累了,或者做出某種尤其可愛的“壞事”后,我還會獎勵它一小條美味的魚干,摸摸它的頭,輕聲說:
李清菡“我們朝朝,真有活力。”
在這座規(guī)矩森嚴(yán)、人心叵測的深宅大院里,朝朝這點無傷大雅的“鬧挺”,這點全然發(fā)自天性的鮮活與頑皮,于我而言,不是麻煩,而是救贖。
它像是在替我釋放那些被規(guī)矩壓抑已久的、屬于“李清菡”本真的部分。
它的每一個爪印,每一次撲咬,都是這死水般的生活里,一圈圈生動而溫暖的漣漪。
我溺愛般地縱容著它的一切,仿佛在透過它,小心翼翼地呵護(hù)著我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一點點不曾熄滅的、對自由與真實的渴望。
直到這天夜里。
月色清輝如水,灑在寂靜的院落中。賀峻霖處理完軍務(wù),踏著夜色歸來,軍靴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穩(wěn)而清晰的聲響。
他剛走進(jìn)院子,還沒來得及步入廊下,一道雪白的影子便如同離弦之箭般,從屋內(nèi)敞開的門縫里竄了出來,精準(zhǔn)地停在了他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
是朝朝。
小小的一團(tuán),端端正正地坐在冰涼的石板上,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一雙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圓溜溜的碧藍(lán)大眼睛,此刻瞳孔放大,滿是黑色的、亮晶晶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高大挺拔、散發(fā)著陌生氣息的男人。
它沒有像見到阿榮或其他人那樣湊近嗅聞,反而擺出了一副“此路是我開”的架勢,挺起小胸脯,張開粉嫩的小嘴,沖著賀峻霖,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
“喵——嗷——!”
試圖模仿成年貓科動物威脅的叫聲,奈何它年紀(jì)太小,嗓音又軟又糯,這聲“威脅”聽起來非但沒有絲毫震懾力,反而像是在拖著尾音撒嬌,帶著點委屈巴巴的控訴意味。
屋內(nèi),我正靠在窗邊的軟榻上,單手支著頭打盹。連日來的心緒起伏和夜里淺眠,讓我有些精神不濟(jì)。聽到朝朝那聲獨特的、毫無殺傷力的“怒吼”,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透過半開的窗戶,正好看到院中那一大一小、對峙般的場景。
月光勾勒出賀峻霖挺拔冷硬的身影,也照亮了朝朝那不自量力卻又勇敢無比的小小身軀。
我心里頓時了然。
這家伙……是餓了。而且,無聊了。
它平時這個時辰,早已吃飽喝足,要么窩在我膝頭打呼嚕,要么自己追著玩具玩兒。今日大概是廚下準(zhǔn)備它的吃食慢了些,它等得不耐煩,又無人陪它,便將“不滿”發(fā)泄在了這個恰好歸來、氣場強大的“陌生人”身上。
吃的還有一會兒才能送到。
我依舊支著頭,沒有立刻起身,只是靜靜地看著院中的一幕,想看看賀峻霖會如何應(yīng)對這小東西的“挑釁”。
是會覺得厭煩?無視?還是……
月光流淌,夜風(fēng)微涼。朝朝依舊執(zhí)拗地坐在那里,瞪著圓眼睛,“兇巴巴”地看著賀峻霖,仿佛在質(zhì)問這個大家伙為何闖入它的地盤,還不快奉上小魚干。
賀峻霖會怎么做呢?我不禁好奇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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