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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菡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

飯桌上，她不再只挑揀清淡精致的菜肴，而是開始主動進(jìn)食一些緊實的肉類，默默地為自己積蓄力量。借著處理李家遺留事務(wù)和各種名目的由頭，她不再安坐于深宅，而是頻繁地跑東跑西，一些很沉的文件箱或物品，她也常常拒絕傭人的幫助，堅持自己搬動。

她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褪去了部分以往的柔弱，線條變得緊致利落，隱約有了肌肉的輪廓，但那并非刻意訓(xùn)練出的痕跡，更像是一種自然淬煉出的、內(nèi)斂的力量。

她知道，在這亂世，尤其是在她選擇了復(fù)仇與并肩的道路后，光有那副清冷出塵的皮囊和窈窕的身段，已毫無用處，甚至可能成為累贅。她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能夠保護(hù)自己、也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力量。

于是這天，她沒有告訴賀峻霖。

她精心策劃，獨自借著一個魚龍混雜的宴會機(jī)會，潛伏了進(jìn)去。她的目標(biāo)，是一個看似不起眼、實則掌握著關(guān)鍵情報、并且即將給賀峻霖帶去巨大隱患的中間人。此人狡猾謹(jǐn)慎，唯有在這種場合，才有接近并一擊必中的機(jī)會。

她成功了。

在陰影處，她用淬了毒的細(xì)簪，精準(zhǔn)而迅速地解決了目標(biāo)，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如同暗夜中綻放的毒蕈。

然而，撤離時，還是出了意外。目標(biāo)的護(hù)衛(wèi)比她預(yù)想的更為警覺，她雖靈巧地躲開了致命的攻擊，左臂卻被一顆子彈狠狠咬中，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

她強(qiáng)忍著，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甩開了大部分追擊，鉆入一條暗巷。迅速換下了為了方便行動而穿的小販衣服，重新穿上自己那身藕荷色繡銀線的優(yōu)雅旗袍，用一條柔軟的羊毛披肩，巧妙地搭在左肩，遮掩住了不斷滲血的槍傷。

當(dāng)她再次出現(xiàn)在街上時，已儼然是一位恰巧路過、神態(tài)略帶慵懶的富家太太，與方才那個在黑暗中索命的影子判若兩人。

她保持著得體的步伐，忍著左臂鉆心的疼痛，一步步朝賀府走去。心里盤算著如何瞞過賀峻霖，如何自己處理這處傷口。

可是，當(dāng)她推開院門，踏著月色走回那個暫時能讓她喘息的地方時，卻看見——

賀峻霖正坐在院子里她常坐的那張?zhí)僖紊?，身姿挺拔，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似乎等了很久，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直直地投向剛剛歸來的她。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

他看著她依舊優(yōu)雅的儀態(tài)，看著她肩上那條看似隨意、卻遮掩著什么的披肩，看著她比平日略顯蒼白的臉色，以及……那雙試圖保持平靜，卻難掩一絲細(xì)微緊繃的眼睛。

賀峻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帶著洞悉一切的壓迫感，以及……一絲隱忍的、即將爆發(fā)的風(fēng)暴。

李清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了嗎？

還是……只是在等她一個解釋？

左臂的傷口，此刻正火辣辣地疼著，提醒著她今晚行動的代價。

李清菡“今天…回來的倒是早哈…哈哈哈…”

她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腳步卻下意識地放緩，甚至微微側(cè)了側(cè)身，想將左臂更好地隱藏在陰影里。這拙劣的掩飾，在她那蒼白的臉色和略顯僵硬的笑容映襯下，顯得格外欲蓋彌彰。

賀峻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照燈，從她強(qiáng)裝笑意的臉，緩緩移到她刻意遮掩的左肩，再回到她閃爍不定的眼眸。

月光如水，清晰地照出她額角滲出的一層細(xì)密冷汗，那不是走路熱的，是疼的，也是緊張的。

他緩緩從藤椅上站起身，軍靴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不輕不重的聲響，在這寂靜的院子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清菡的心尖上。

他沒有疾言厲色，沒有立刻質(zhì)問，只是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一步步朝她走近。

隨著他的靠近，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她下意識地想后退，腳跟卻像釘在了地上。

終于，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她。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她左肩那條柔軟的披肩上，鼻尖微微一動，除了她身上慣有的淡雅馨香，還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卻被刻意掩蓋的……血腥氣。

賀峻霖“玩得開心嗎？賀太太?！?/p>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喜怒，可那“賀太太”三個字，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諷刺的意味，與他平日里喚她“夫人”或直接稱呼姓名都截然不同。

李清菡的心跳漏了一拍，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編造些什么，比如去聽了戲，或者去了哪家新開的洋行，但在賀峻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所有預(yù)先想好的謊言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就在她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著如何應(yīng)對時，賀峻霖卻忽然伸出了手。

不是粗暴地扯下她的披肩，而是極快地、用帶著薄繭的指尖，在她左臂披肩覆蓋的上臂處，不輕不重地一按！

“唔！”

李清菡猝不及防，痛呼脫口而出，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幾乎站立不穩(wěn)。

那處，正是子彈擦過、皮開肉綻的地方！

賀峻霖的眸色，在聽到她痛呼、感受到指尖瞬間傳來的濕熱感時，驟然變得幽深冰冷，如同暴風(fēng)雪前的夜空。

他收回手，指尖沾染了一抹刺目的鮮紅。

他抬起手，看著指尖那抹紅，再抬眼看向疼得彎下腰、冷汗直流的李清菡，聲音像是淬了冰：

賀峻霖“看來，宴會上的‘點心’，不太合胃口，還見了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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